了因大师一愣,但又不得不承认, 这个猜测很有道理。
这样能够影响整个玄学界, 甚至整个天下的大事, 能够引起天象变化, 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这件事究竟是好是坏,他们此刻仍然难以判断。
看起来,凶煞消失,对人间来说是好事。可是天道的评判,却并不是以此为标准的,也许凶煞出世才是在顺应天道,而他们不顾一切地铲除了她,反而可能会引发不可估量的后果。
于是,守在院门外的这群人,似乎也感染了路峥的忧虑,满含担忧地看着院子里那两个人。
不管是好是坏,此刻似乎都已经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了,只能等待那个结果出现。
而在长宁寺之外,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了此处的异象。有人就在附近,肉眼便能看到天上的变化,有人却远在千里之外,靠着各种手段,也及时得知消息,将目光转向了这里。
有经历过十八年前那场变故的人,心已经“噗通噗通”跳起来了。
此情此景,与那时候何其相似?
该不会又是什么大乱的先兆吧?想到这一点,这些人顿时都坐不住了。好在这毕竟是个信息时代,不用他们胡乱猜测,有人动身赶往叶城,也有人直接将电话打到了因大师的手机上。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是有些突兀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自觉地转到他身上,纵然了因大师已经是一位得道高僧,也还是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他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就立刻意识到,今次的事恐怕比他想的更大。
了因大师又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只得走远了些,先专心应付这些来打探消息的同道。
事情是瞒不住的,但是现在还什么都不确定,也只能暂且敷衍一番。但又不可太敷衍,万一出了什么变故,长宁寺也需要这些人伸出援手。
在这样焦灼的等待之中,某个瞬间,向晴终于从发呆之中回过神来。
因为锦鲤张开嘴,却迟迟没有下口。
向晴接收到从锦鲤那边反馈回来的信息,连忙回神,定睛观察了良久,确实没有在气运白烟之中看到任何黑色的存在,才终于确认,这项旷日持久的工作,似乎真的完成了。
虽然事先已有预料,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向晴还是懵了一瞬。
好像跋涉太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绿洲,还有些不敢置信,害怕只是遇到了海市蜃楼。
这……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这么顺利,甚至没有打一点儿磕绊,更没有遇到任何预设的困难,说起来是很不合理的。
那毕竟是千年的凶煞,是连当初的苦真大师,处理起来都会感觉棘手的存在。虽然她自愿转世为人,被限制在肉体凡胎之中,对付起来肯定会更容易一些,但是……就真的这么轻易地被消除了吗?
因为这种恍惚与怀疑,向晴又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遭环境的异变。
天更黑了。
“轰——”浓云之中似乎有雷声响起。
明明听起来应该是很远的,却又仿佛就响在每个人的耳畔,震得他们神魂都为之颤栗。
向晴的神魂似也陷入了一片轰鸣之中。
那种仿佛被震到了九霄云外,一时找不到方向和位置,甚至找不到自己的感觉,让向晴像是溺水的人,本能地挣扎着去抓取一根浮木——一株庞大却又枯败,仿佛已经死去,但又充斥着勃勃生机的桑树,无声地扎根在了她的神魂之中。
于是风轻了,雷静了,向晴的神魂也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之中,恢复了对一切的感知。
但与此同时,她似乎又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之中,视野一半停留在自己的身体里,因为周遭环境的变化而惊奇,另一半却被无限拔高,从云端俯瞰着这一切。
有一瞬间,向晴甚至觉得自己一半的神魂,似乎与天上的浓云融为一体了。
她能十分清晰地感觉到,那云中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翻滚,如同一只蝴蝶,正在挣脱束缚生命的茧。
我该借给它一点力量——
这个念头如此自然地出现在了向晴的脑海里。
心念一动,头顶上金黄色的锦鲤气运就摆动起有力的尾巴,像是在无形的海里游动,然后在某个瞬间纵身向上一跃,像是要借助这力量接近云端。
天空中的黑云,距离地面的距离是很远的,哪怕向晴的黄金锦鲤体型再庞大,也仍然是遥不可及。
但奇妙的是,在这个瞬间,那在云层中挣扎着的东西也同时用力,似乎将云层压得越来越低,而地上的锦鲤也跃得一次比一次高,二者之间的距离,竟然就这样不断被拉近。
这时,向晴似乎又变成了一个旁观者,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法插手。
终于,在某一刻,一切似乎都到达了极限。
万籁俱寂。
“咔嚓——”
轻微的破裂声响起,一道金光穿透厚厚的云层,从高空中洒落下来,笼罩在锦鲤身上。
与此同时,两道金光分别从长宁寺的两个地方射出,同样也投入其中。其中一道来自长宁寺后方某处不起眼的小院,另一道则是从向红鱼身上飞出来的。
像是受到了攻击,又像是得到了补充,原本正在一次又一次鱼跃的锦鲤,忽然剧烈地翻滚起来,明明身处空中,但随着它的动作,道道金光不断散落,就像是被蹭掉的鱼鳞,而锦鲤的身躯,也在这样的动作之中不断伸展、拉长、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