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饭的桌子并不干净,她并不想把帕子放在上面。
“那日走得匆忙,未能向你好好道谢。”姜离道:“我回去后将你的帕子认真地浆洗了一遍,还给你。”
陆生放下筷子,从饭碗后抬起眼睛。
膳堂中人声鼎沸,无人注意这处偏僻的角落。
目光扫过那块帕子,陆生轻轻应了声,抬手从姜离手中取走手帕。
终于物归原主。姜离收回手,拿起筷子戳了戳碗中堆得满满的杂菜,还想说些什么,对面的人已经收了碗筷,霍然起身。
“陆生。”姜离忍不住唤道。
陆生停下脚步,侧过头。
自始至终,这人的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一下,好似她身上有刺似的。
姜离心中无端烦躁,却仍不忘提醒对方:“天干物燥,你这几日要……多喝些水,小心上火。”
说完了,姜离忽觉自己的发言有多么离谱。
不好直接提醒对方小心火烛,只能旁敲侧击,只是这样也显得她过于关心了。
胡乱想着,姜离的后背已生出薄薄一层汗。
陆生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待她交代完,他只不轻不重地点点头,便端着碗筷走了。
也不知有没有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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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发的什么疯啊?”
回去的路上,月娥阴阳怪气道。
姜离闭口不答方才的事,咧着嘴冲月娥笑,直把月娥看得火气消了大半。
月娥无奈地抬头看天。
差点忘了,这人经了一场大病后性情大变,此时是傻的。
如此安慰自己,她的心底顿时好受不少。
斟酌再三,她开口道:“你与他走得近,小心旁人的口舌。”
内侍与寻常男子不同,失了势后,怕是心理变态得很。
月娥没能说出后半句。
总归是个傻孩子,同她计较这些做什么?况且她们与那内侍又不在一处当差,也见不了几次面,不足为惧。
姜离笑意不减:“知道了。”
又是这般不轻不重的回应,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落不到实处。
月娥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傻人有傻福,她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捉虫:先前写雪竹长了个月白鹅蛋脸,在此处纠正一下月白色到底是什么颜色,赏月景时,月色下的白色事物泛着浅蓝色泽,澄澈又清幽,因此月白色并非白色,而是浅蓝色。
所以正常人是不会拥有浅蓝色的脸蛋的,希望雪竹不要怪罪我(捂脸逃遁)
以上科普出自《我在明朝穿什么》
第9章 头七
◎躺在她的位置上,你心里安稳么?◎
紫禁城里寸土寸金,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
离开交泰殿,进了长春宫,虽不是在贵人近旁伺候的大宫女,姜离和月娥也算是走了大运,月例升了不说,差事较之从前轻松不少。
阮贵人还在小月子中,这几日不曾出门,除了用惯的宫女以及嬷嬷,其他人一概不准近前,因此姜离只用做些打下手的差事。
姜离起初如履薄冰,生怕自己做错了事情惹得阮贵人不快,可时间久了,她发现上头的是个绵软的性子,对她们算得上是十分宽容。
除了同住一房的闵兰不好相与,其他人都各守其职,很是规矩。
一场骤雨过后,天气愈发寒冷,说话间,呼出的白气清晰可见。
姜离近来睡得不是很好。
虽已是优待,可大冬天的,宫女们的御寒手段总归那几样——增衣、加炭、人挤人。
后者的实用程度还要取决于运气。
贵人夜里需要人伺候,她们四人轮转着休息,总会出现身旁没人的情况,每每这时,姜离总会叫苦不迭。
实在是太冷了。
是夜,姜离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俄尔转醒。
缓缓睁眼,目光所及,是浓墨般的黑夜。
耳畔呼吸绵长,月娥习惯了如此,倒头就睡的功夫练得十分扎实。
除此以外,便是从门缝里钻进来的凄厉风声不绝于耳。
盯着房梁缓了一会儿,姜离方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屋里没灯。
值房留灯是规矩,既方便主子随时叫醒,又省去了火石取火这一步骤。
是风太大的原因么?
如此想着,姜离干脆推开被子,坐起身来。
目光扫过一旁熟睡的月娥,姜离放缓了动作,摸索着下了床。
太冷了。
姜离抱着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趿着鞋子走了几步,房门陡然发出尖锐的“嘎吱”声,似乎被风掀翻至一旁。
仅剩下竹制的门帘在风中摆动。
灌进来的冷风更加肆无忌惮了。
月娥闷哼一声,在通铺上翻了个身。
姜离眉头微皱,搓了搓手臂,向前走了几步,接着停了下来。
风中有潮湿的甜味。
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门口,姜离只觉得骨头都快被冻僵了。
更甚的寒意从脚底一寸寸往上盘旋,很快掠过她的后脊梁。
立在门旁的人影,在黑夜中显现出模糊的线条。
一动不动,像座被刻意摆放在那儿的静物。
姜离的喉骨上下缓缓滑动,艰难地咽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