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侍女进来点了几盏香烛,豆大的烛光摇曳着,映出他孑然一人的身影,轮廓蓦然柔和了许多。
深蓝色的夜幕包裹住整个大殿,干枯的叶子在风的吹拂下剐蹭着地面,发出狰狞的声音,在这阵嘈杂声中,有脚步声渐渐袭来,直至门口。
江无妄没有转身,只是紧盯着眼下的地面,而这块土地的上面恰好对应着琉璃瓦所在的范围,只不过现在的那片区域只有一片夜幕。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有风吹了进来。
江无妄背对着那人道:“你知道密道吗?”
那人缓缓道来:“听闻临月初建朝时,先祖皇帝为了给子孙后代留一个活路,便在某些宫殿下面修建了密道。后来,修建密道的工匠全部被杀灭口,密道与出口的位置只有先祖皇帝知道。”
江无妄接着补充道:弋椛“后来先祖皇帝突发重病,并未留下只言片语,以至于密道一事逐渐淡忘于后世。”
“你是想说他们从这里逃了出去?”
江无妄恍惚间想起来幼时去军营时,岑慕宁对他讲过,她找到几处密道,还知道如何打开,她对此应当算是有天赋的,岑慕宁说,她没有告诉其他人,因为她知道这很重要。
江无妄俯身靠近那块地板,手指顺着板块间的缝隙仔细摸索着,既然他们能从这里出去,就一定有方法打开。
他忍不住笑了笑:“慕宁很聪明,她利用众人的惊愕以及琉璃瓦破碎时发出的巨大声响,来遮掩可能会发出的机关声响。”
背后的人也忍不住笑道:“和她母亲一个样子,你说,她是不是看出来我们的计划了?”
“应该早看出来了。”江无妄摸到一处缝隙,里面的凹槽处有一个凸起,他向下猛地一摁,一阵机关移动的声响顺着几块石板的缝隙从地下传了出来。
江无妄向后退,四块石板缓缓开启,向后移动,一个深且黑的洞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古老的石梯映入眼帘,直达深处,顺着石梯下沿的还有一道刺眼的血迹,不过已然干涸。
那人道:“他们没有事。”
江无妄看向那个黑袍人,道:“阁主亲自跑一趟,是不信任我们吗?”
他没有直接否定,反而问道:“你们值得我信任吗?”
“我们都是复仇者。”江无妄淡淡道。
他是,阿达也是,包括阁主。
阁主笑了:“但你的变化是最大的。不知道谢老将军在天有灵,看到了当年那个谢家的骄傲成了如今的权臣,会不会怨我。”
江无妄看着他,漆黑的瞳眸越发寂静深沉,他冷笑一声:“将军?权臣?是啊,变化的确很大。”
黑袍人笑道:“那就先恭贺江大人了,实现了计划的第一步。”
江无妄眸光犀利,久久不语。
拨云见日(二)
夜幕下, 京城柳条巷,一处隐秘的草丛里,突然发出一阵动静, 惊飞了几只夜宿枝丫的鸟儿,夜风混杂着落叶杂乱无章的掉落在下面。
岑慕宁喘着粗气, 正奋力拖拽着昏迷不醒的异族少年往外赶。
她的脸颊上蒙上了厚厚的灰尘,额角的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发,珠钗散乱, 华贵的衣裳也已经在滚落中破烂不堪, 到处可见勾破的口子, 简直狼狈至极。
岑慕宁擦了一把汗水,把阿达拖到一处树下,在这里向远处眺望,是一处高山,住的人并不多,所以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
虽然第一时间打开了密道跑了出来,但阿达在护住她时候还是受了伤,又在密道中滚落许久,此刻已然昏迷。
她拍了拍阿达的脸, 呼喊着他, 阿达隐隐已经恢复了部分意识,只是依旧在休息。
岑慕宁四处观望着, 京城对阿达来说怕是不能久待,所幸受的伤只是皮肉伤,并不是很严重。
她找了一些木柴, 回想着着曾经在军营里的所学过的内容,正卖力的想要把木柴点着。
谢京昭说, 钻木取火需要钻的很快才可以,所幸正值秋季,空气干燥,枯叶也多,生火还是比较容易的。
火苗迸发出星子的那一刻,她好像眸中有了光,岑慕宁小心翼翼的护着这点小火苗,伴随着火势的旺盛,岑慕宁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把上面偏软一些的布料撕扯下来,随后撕成几块长条状,岑慕宁看着阿达,在他身上打量着,正思考者从哪里下手时,阿达的声音猛地传来。
“我的公主,你这是思考怎么活剥了我吗?”他的声音很虚弱,却始终带着一丝笑意。
岑慕宁没好气道:“若不是本公主聪明伶俐,早看穿了你们的计谋,现在在我面前的就是大切八块后的尸体了!”
阿达一愣道:“你看出来了?”
“在白狄姮羽说她也不知道你阿娘那件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岑慕宁回想道,“她都不清楚的事,那说明你报仇这件事他们根本就不清楚,那么在一开始与你结盟的就必然不是他们了。”
“就这一点吗?”
她摇摇头,继续道:“自然不止,你刻意带我到琉璃上,为的不就是与北狄拉开距离吗?”
阿达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