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眼睛瞪圆,这个情形确实很难想象。
“可御医说,那是母胎里带的,自然而成。但我家里养的一位宾客曾与我谈起,相传身体有如此迹象的人,是犯错的天神下凡历劫,被雷电所击而致……且有逆天改命的本事……”
“好笑吗?是不是很好笑……”郭念云嘴角勾起,笑着笑着就大声咳嗽,喘着道:“也许,这是在咒他,让那些人畏惧他,于是,他长大成人,崭露头角,便联起手来,将他害死……害死……”
清如在她断断续续的声音中,感受到,郭念云哭了。
“明澈,他那么好的郎君,那么好……”
这世上好人那么多,为何只挑他一人受尽折磨呢?清如觉得空气潮湿得很,这暑气真是太难消了。
才发现,是自己的脸上布满了泪。
就像现在,她躺在他身侧,只能抱着他哭,心疼他的前世今生。
她抬手去触碰那条长长疤痕,由于衣物格挡,只能摸到一半。就算他后添了许多旧伤,可胸前那道长疤是掩饰不了的。她见过刀伤,那不是刀伤,那是条天然而成的暗线,犹如他的生命线,前一半是邕王,后一半则是校尉李佑城。
而她,跨越了这条线,连接起两个人的宿命。
李佑城,李明澈,李源。
这一次,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第40章 040. 提亲
在热海的几日,他们片刻不离,这种关系难以言喻,像失而复得,像久别重逢,像惜日偷欢。
相互沉沦的日子,让彼此更加难舍难分。
李佑城总是在每一次结束后,让她吻他。清如感觉自己像一只猫,正在舔舐绒毛,舔舐伤口,她的吻从下颌滑到喉结,再到那条疤上,她能感受到,李佑城浑身都在颤栗。
等到终于要分别的时候,清如也断的干净。
他们在暖风中相互告别,清如的身后,是白蛮王室特地调派送她回长安的护卫军。
此时,白蛮长公主已取得战役的绝对优势,觐见大顺皇帝也是迟早的事,护送和亲公主回京便是一个谋求和平的表态。
“去吧,多保重。”李佑城将她从夜风背上抱下来,为她系好披风。
“你会忘了我吗?”清如眼睛发涩,问道。
李佑城淡淡一笑,点头:“嗯,会忘了你,所以你不要有任何负担。”
“你也忘了我吧。”他说,果断干脆,没有任何藕断丝连。
阴云密布,似要下雨。
清如抬头看天,说:“候鸟总是飞到南方过冬,天暖之后,还会飞回来,它们总能顺利找到家的方向。”
“我要回家了,李佑城。若是你累了乏了,记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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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长安的路很是顺利。
也许是思乡心切吧,清如想,这一路上都没怎么好好看看风景,倒是脑海里不停翻涌着与李佑城在一起时的种种场景,他是她的风jsg景,永远都是。
清如掏出临走前李佑城递过来的东西,是一封厚厚的信笺,用的是蜀锦,褐色云龙纹样。
是他从王宫宝龙寺翻出来的,舒王写给滇王的密信,滇王本想以此要挟舒王继续掏钱养兵,也想以此来谄媚太子一派,制衡舒王。
本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只可惜,李佑城快了一步。
“我想,你到了长安,这些东西应该会用到,你背后之人,要的就是这个吧。”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拿到这重要密信的过程,并不轻松。
他没有告诉许清如,他在滇国王宫做下的事情。
实在太过血腥。
大开杀戒,捉拿当年叛党,押送俘虏……才几日,他便成了嗜血的魔。
王宫如一滩肉泥,贵族和禁军混战,世子和二王子双双殒命,无数人死在白色高墙之下。
李佑城留了滇王,那是长公主特意交代的,她要亲自取下郑墨司的头颅。
他快马扬鞭,向着热海而来,过无量山的时候,带兵屠了神花教的主力,遣散了还算识大体的花农。而那些拒死不降的,一律问斩。
他如此杀戮,如此疯魔,他的阿如是绝不会喜欢的。于是他缄口不提此事,也知道自此之后,两人再无可能续前缘。
可是他不甘心啊!他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哪怕只有一次,只有一天,管他什么伦常理法,找到她的那一刻,他才终于释怀,也庆幸,她同意了。
马车轮轧在扬尘的驿路上,风声变紧,树木萧瑟,天高云淡。
已经过了十日,看来,离长安不远了。
清如抚摸着信笺,就像感知他的心跳,泪水再次涌出眼眶,她心里清楚,这一次他们真的不会再相见了。
其实,在热海的时候,她好几次想问出他的身份,可话到嘴边又停顿。
她只好试探:“你有没有想过,去长安看看。”
“没有。”他回得爽利,暗自鄙夷,“那地方有什么好?不如这里自在。”
“繁华、便利、富足……美女如云!”清如脱口几个自认为不错的理由。
李佑城笑笑,刮了刮她倔强的鼻尖:“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贫富悬殊……还有,人情淡漠。”
他顿了顿,回头看她,又补充道:“当然,我乱猜的。”
清如明白他的意思,也许他在此处隐居,不是要建功立业,而是保护自己,长久活下去,不再去趟皇室的浑水。是啊,他若是真回去了,算什么呢?曾经高高在上的王爷,享受的是塔尖待遇,回去看见熟悉的街道和建筑,只能触景伤情,悲从中来。而且,谁又识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