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盯着他的眼睛，十八岁时她虽暗恋着谢之凉，但那时她其实并没有真正地懂得何为喜欢。
而今对上封岚桥眼底那份刻意隐藏却难以掩饰的忐忑与渴求时，又哪还会不明白。
人总是这样的，身处局中时百般忐忑万分猜疑。那是因为太在乎，太在乎所以容易遮蔽眼睛看不清很多事情。
可一旦置身事外，远比想象中的自己还要聪明。
“可是我不喜欢你。”她出口的话一如多年前那句“变态”那般残忍。
封岚桥低头自嘲地笑了笑，敛下眼底哀伤，“除此之外，你父亲怕是也不会让我拒绝。”
“王氏若想打击封氏，也不是做不到的事。”
确实能做到，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以王鹤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这种看似失心疯的举动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他不是没有第二选项，但是既然第一选项还在，他为什么要退而求其次？
“就算你我联姻，我也不会喜欢你。我心中已有爱人，你我日久只会生厌。”
“我知道。”
他只是静静看着她，可恨她却又能理解这一心态。
她于谢之凉又何尝不是这样。
拒绝会遭到王氏打击报复，而接受却能得到王氏。虽然他是入赘，但他未来的子女会继承王氏，封氏会因他而得到前所未有的资源。
更何况，他本就存了私心。
甘棠无法再开口了，再开口不过是仗着他的喜欢故意要求对方做出退让。这件事她刚才已经做过两次了，而很显然封岚桥也读懂了。
可是他不想做圣人成全她的爱恋，这点他表达的也很明确了。
离开草叶集后甘棠并没有直接回王氏，她有些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心中一团乱麻。
落叶掉在地上，被踩碎后发出沙沙声音。
她此时却比落叶还要觉得无力，王鹤的强硬与封岚桥所谓的喜欢让她觉得快要窒息。
满腔的委屈弥漫在心田让她浑身打颤。
她低头点开微信，视线扫过张大宝和赵依歌，最后在谢之凉的头像上停住。
她真的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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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阳落日村的小山丘上，导演畅快地喊了一声“收工”。
所有人面带喜悦地替完成今日最后一幕的谢之凉鼓着掌，随后欢笑着互相聊着天收拾着手中的东西。
今日是一场重头戏，不曾想谢之凉却是一遍过了。真不愧是谢之凉，所有人忍不住赞叹着。
林露雅在旁边从头到尾看完了这一幕，微笑着将一瓶保温杯递了上去。保温杯是谢之凉的助理准备好的热茶，可以舒缓高度紧绷的神经。
谢之凉还未从恰才的情绪爆发中回过神来，接过保温杯后仍然有些神色发怔地浑身打着颤。
林露雅理解这种状态，这是入戏了还未抽离出来，便也沉默地站在一旁陪着他。
约莫过去了两分钟，谢之凉喝着热茶才慢慢缓过了劲，脸上已经是往日那般温和的笑容，“怎么过来了？”
“正好回舅舅家，就顺便来探个班。”林露雅跟在他身侧一起往回走，随后又是提起他刚才那幕戏，口中百般称赞。
“我记得我们之前聊过，有些角色要用技巧去演，有些角色要忘掉技巧与戏剧的夸张，更加自然地去演。单在 我看来，你刚才是既有技巧又显自然。”
“这话怎么说？”
“就好像那些武艺高深的大侠，无招胜有招，真正巅峰对决时直接一声怒吼，光靠气场就能杀人。”
林露雅说着还做了个动作，表情很是灵动。
谢之凉伸手扶额无奈地笑了笑，再抬头却是怔在了原地。
是他太入戏出现幻觉了吧，不然落日余晖之中他为什么会看见他的妻子站在万丈霞光之中正向他望来。
第307章 走在晚霞中
甘棠过来祁阳完全是凭着一股冲动。
扔下等着她回去进行项目对接的刘自煜团队，扔下约了下午茶的易程等人，也扔下一整个等着她调度的王氏建筑设计团队与亲自坐镇的王鹤，就这样除了一张机票其他什么都没带地直接飞来了祁阳。
她想象过无数与他见面的场景，想象她会如何说出“我作为妻子来探班”的模样，也想象过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什么动作，却从未想过看见的会是他与林露雅的言笑晏晏。
他们走在夕阳之中，逆着光，与周围人像是不在同一个世界一样。
他们向她望来，一起怔了怔，随后脸上带上了同样的笑容。
没有意思，真没有意思。
甘棠的脚步微微往后退了两步，随后再没犹豫转身逃也似地往外跑去。
她从祁川逃来了祁阳，却又要从祁阳逃走，她又还能逃到哪里去。
甘棠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小丑，在无尽的黑暗中演着无人在意的落幕戏。
落日村的晚景很美，大片大片的山茶花道路两边绽放。
谢之凉很快追上了甘棠，拉住她的胳膊后却见她脸上已满是泪水。
“怎么了？”
他的指腹轻轻擦着甘棠的眼泪，弯腰望来的视线平静又柔和，只是声音有些慌乱，嗓音中仍有刚刚那一出重头戏所留下的沙哑与疲惫。
甘棠瘪着嘴平视他的双眼，他的眼神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可她的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