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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鸾_Loeva【完结+番外】(188)

  袁氏既是燕王府清客之女,自然时有书信与娘家往来。朱翰之在北平,对辽东章家的qíng形却相当清楚。这门婚事,其实也有几分联姻的意思,从某种程度上加深了燕王府与章家、开国公府的联系。然而,朱翰之更清楚地知道,袁氏之父在燕王府中绝不仅仅是一名清客这么简单,他深受燕王信任,若有朝一日燕王执掌大权,袁氏之父的地位就要水涨船高。沈氏多年来一直缠绵病榻,这件事燕王府通过章家传去辽东的信,已经有所了解。等到沈氏不治,章敬服丧期满,燕王妃就会出面劝他将袁氏扶正。这么一来,章敬与燕王府的联系又更深了一层,也意味着开国公府一脉与燕王府的关系更加密切,而章敬的儿女又早就对袁氏信服,自然能与她和睦相处。

  当然,这些内幕朱翰之是不会对朱文至明言的,更不会让沈氏知道。他对朱文至说:“兄长,我将这些事告诉你,其实也是想给你提个醒。日后到了北平,知道大表叔纳妾之事,别生他的气。他也是不得已,即便他心里再放不下妻子,也不能看着儿女受苦吧?”

  朱文至叹息一声,无jīng打采地道:“我明白,说来也是姨母思虑不周,才会出了这等纰漏……”

  “那……”朱翰之犹豫了一下,“兄长要不要给大表婶略透个底?让她心里有个数。”

  朱文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为什么?她如今病得这样,若是知道……”

  朱翰之苦口婆心地道:“兄长,你瞧瞧她如今的行事,只怕早就病糊涂了,一心只为娘家着想,竟是把婆家人都得罪光了!再这么下去,等到将来他们夫妻团圆,会有什么结果?倒不如趁如今时机还不算太晚,早早提醒她一声,让她收敛着些,也免得日后受丈夫儿女埋怨!”

  朱文至哑然,想想也有道理,只是他又为难:“姨母病得这样,我怕她知道了,病qíng会加重。”

  朱翰之笑了笑,道:“其实不说也行,眼下还是让她把身体养好了要紧,但兄长也得想法子劝她一劝,别让她再糊涂下去了,对沈家更不可纵容!你虽感激他们,也要为他们将来着想。沈家文不成,武不就,唯一的男丁又有残疾,即便有个女儿要嫁你为妻,日后也是掌不得权的。章家却不同,不但大表叔深受燕王叔与开国公重用,二表叔瞧着也是个能gān的,万一沈家得罪他们狠了,日后两家如何相处?因此,宁可狠心让他们留下来熬上一年半载,也绝不能让章家心生怨言!”

  朱文至忙道:“好兄弟,你提醒我了!我只想着不能因沈家而让章家寒心,却没想到这一层。确实,倘若今儿对沈家心软,就等于任由他们得罪了章家,竟是害了他们呢!无论他们是否有私心,总归是我外家,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当为他们日后着想。”说罢又感慨地望着朱翰之:“好兄弟,你虽怨着他们,却还是盼着他们好的,实在是仁厚之人,可惜舅舅舅母不明白,总是说你坏话,连姨母也疑心于你。若他们听到你这番话,一定会知道他们错得有多离谱了。”

  朱翰之故意露出不屑之色:“我确实不待见他们,他们厌恶我也是应该的。我之所以说这些话,只是不愿看着兄长日后为难罢了。兄长也不必将这些告诉他们,省得他们又觉得我是在图谋不轨。”

  朱文至失笑,想想也对,便答应不会多此一举。两兄弟说了几句话,便见沈氏去了。

  沈氏的小屋里头,沈家夫妻与沈昭容俱在,章家人反而没进门,只是在屋外的空地上停留。吕仲昆刚刚开好了方子,叮嘱了沈氏几句要注意的地方,朱文至便进来了,得知方子开好了,便随手递给了胡四海:“赶紧去抓两帖回来熬了,给姨母吃下去。”

  胡四海领命,拿着方子去了。明鸾目送他的背影,回头看了祖父一眼。章寂不动声色。明鸾想想,觉得吕仲昆也好,沈家人也好,都不可能久留,等他们离开了,什么手脚做不得?沈氏的病又不是几剂药就能好的,便也淡定了。

  吕仲昆起身想要离开,沈氏却叫住了他,转头对朱文至道:“太孙方才说的话,我已经想过了,确实是我思虑不周。为了确保太孙殿下能平安到达北平,理应尽可能小心谨慎地行事。我不该为了一己私心,便硬要太孙带上沈家人同行。”

  朱文至一听,心中顿时欣慰无比:“姨母能明白就好,您就放心吧,我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答应过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

  沈氏笑了笑,又道:“只是有一点,太孙此去北平,路途遥远,即便有人在广州相候,但四百多里路,只有三人护送,也未免太危险了些,吕先生是读书人,广安王还小呢,只一个胡四海,万一遇上匪徒可怎么好?”

  这话说得吕仲昆与朱翰之都皱了眉头,明鸾更是在门外小声对着祖父与伯父吐嘈:“每日从西江上走的船不知有几百条,路上也不是没有繁华的城镇,哪里有过匪徒?吕先生跟广安王两个人都走过来了,四个人反而危险,这叫什么理由?”章寂与章放都露出讥讽之色。

  朱文至对沈氏道:“姨母不必担忧,我们装成寻常民船,跟着别人一块儿走,应该无事。从德庆到广州,最慢也不过是三四日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可我还是不放心。”沈氏愁眉苦脸地道,“要不……殿下请吕先生给广州那边的人手送个信去,让他们多派几个人来接吧?护送的人多些……”她看了朱翰之一眼,“殿下就更安全了。”

  “不行!”朱翰之沉下脸,“一来一回,行程定会被耽搁的。当日我们经过广州码头时,还遇上了安庆大长公主手下的郭钊,听说他正打算往德庆来,也不知是来做什么的。他原认得兄长,万一叫他撞见,兄长的行踪就bào露了,那时候遭殃的可不仅仅是章沈两家而已!”

  在场众人听了都吃了一惊,沈氏更是脸色一变,语气也不客气起来:“广安王,这等大事,你怎能秘而不宣?!”

  朱翰之淡淡地道:“兄长横竖这两日就要走了,那郭钊至今还没到呢,只要行事谨慎些,别叫人发现了破绽,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章沈两家本是光明正大在此的,便是遇上了他也不打紧。不能被他看见的,只有兄长一人罢了。”

  朱文至也道:“确实,我与胡四海都不能经了他的眼。既如此,我们还是早些动身吧。”

  沈儒平却害怕地cha嘴问:“安庆大长公主身边的人为何会到德庆来?莫非是你们此行走漏了风声?他们是来抓太孙的?这样我们庇护太孙的事也叫他们知道了么?那可怎么办?!”他慌慌张张地问沈氏,“大姐,我们该如何是好?”又怨朱翰之,“你早该说出来的,为何瞒到今日?你们拍拍屁股走了,啥事都没有,却要留下我们去面对朝廷的人,你分明是故意的!”

  门外,章放忽然想起了欧阳太傅门下被流放到德庆的那名门生,忙上前一步要说话,却被父亲拉住,使了个眼色。他犹豫了一下,收回了脚。

  屋内,沈儒平的惊惶qíng绪越发加深了,他甚至抓住了朱翰之的手臂指着对方的鼻子大声质问:“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这是怨恨我们沈家出的太子妃处死了你生母,才故意挖个坑叫我们跳的!怪不得你方才三番五次阻止我们随太孙北上,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狠毒心肠,真真是身份卑贱之人生出来的贱种!”

  朱翰之脸色一沉:“你说什么?!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我为何没胆子?我就要说……”

  “够了!”朱文至猛地站起身来,大力抓住沈儒平的手将他推开,“这是我亲弟弟,若他是贱种,我是什么?!沈儒平,你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他转向沈氏,“姨母,您说句话吧!弟弟三番五次为你们说好话,处处为你们着想,为何你们还要一再针对他?!他也是皇家子弟,是父亲骨ròu,你们既是忠臣,就别只是忠于我这个沈家女儿生下来的太孙!”

  沈氏与沈儒平、杜氏听了,脸色俱是一白。

  吕仲昆趁机cha嘴道:“郭钊来意不明,未必就是知道了太孙的下落,欧阳太傅门下的曹泽民去年被放到德庆,郭钊有可能是来寻他的。况且如今安庆大长公主早已失了圣眷,自身尚且难保,哪里还有余力来支使官兵抓人?我们经过广州时,看郭钊的排场,更像是来办私事……”

  “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沈氏有些激动地道,“请太孙略避上几日,等广州人手到了再走,不是更稳当些么?即便郭钊真有歹意,人多些,也能对付得了……”她心下在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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