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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鸾_Loeva【完结+番外】(424)

  沈氏族长虽耿介,却也不是傻子,若将沈儒平之父所出这一支尽数革了出去,可不直接得罪了皇帝?如今只将那败坏合族名声的不肖子孙踢走,这给沈氏一族带来荣耀的人,横竖已经死尽了,也就不必跟死人为难。又因为沈儒平留下的嫡子沈君安,死时已经有十多岁,名字早记在族谱上了,若是还活着,如今也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因此族长便与众族老们商议了,过继了族中一个两岁小儿到沈君安名下,算作他的嗣子,为沈翰林这一支继后香灯。

  这样一来,沈儒平不但和女儿一起被赶出了家族,族中那点该他继承的族田,也都给了嗣孙,还有当日沈家被查抄的家财,也要jiāo到嗣孙手上。那两个沈家子弟到京中来,还未上沈儒平家门,便先找了门路上书礼部,已经抢先一步知会各方,因皇帝不曾有旨意下来为沈儒平父女说话,因此礼部没两天就来人,要将沈家父女前不久才领回去的财产查点清楚,改jiāo给那两名沈家子弟,让他们带回族中去,等嗣子长大了,再jiāo到他手上。

  沈儒平仿佛晴天里被雷劈了一般,无法置信那两个堂侄带来的消息,只说他们是哄骗自己的,恨不得撕了族长的信去。

  那两个沈家子弟却不是好惹的,他们早知道沈儒平是今上的亲舅,因此进京后,先在那些酒馆茶楼处盘桓了两日,把沈儒平父女如今的处境打听清楚了,知道他们名声正难听,便拿了这事儿说话:“叔叔只别光顾着骂我们,也该想想自己是个什么qíng形?我们沈氏一族,百年来书香传家,向来是有规矩的,不许子弟有盗窃、伤人等罪行,可叔叔先是犯了偷盗之罪,后来又有纵妻杀人并协助埋尸的罪过,不提别的,这就够得上出族的了。只是老家离京城远,消息并不灵通,我们在家通不晓得,只知道换了皇上,又恰好是咱们家女儿出的骨ròu,合家都欢喜不已。又有亲戚故jiāo或是行商往来,从他们那里听说些京中新闻,方才知道了叔叔这几年做的好事。别说是族长了,便是我们,在外头听人说您是我们的叔叔,脸上也臊得慌!有一二子弟已进了学的,在府学里有先生问起,我们族中可有规矩没有?怎的养出来的子弟还能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家里有待嫁的姐妹们,原正说着亲的,都被打了回来,都在家里哭呢!还好有族长主持大局,说这样的事不能再容忍下去了,若是仍旧认你们是沈家子弟,只怕连皇上与先太子妃娘娘的名声都要受了连累!皇上蒙难,沈氏族人未能援手,已经惭愧不已,又怎能再因自己无能,就让皇上清名蒙污呢?!”

  沈儒平气得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沈昭容在里间听了半日,也暗暗掉泪,又听得那两名堂兄告辞:“一会儿还要往安国侯府看姑母与表弟、表妹去呢,明儿还要往武陵伯府走一趟,好歹都是姻亲。别的亲友府中,也要知会一声的,就不再打搅了。”沈昭容心下一急,忙从屏风后走出来:“两位哥哥且住一住脚,听我说句话。”

  两名沈家子弟回头看一看,见是个少女,看打扮想必是沈昭容,其中一人面上便立时露出了鄙夷之色,另一人倒是仍旧满脸堆笑:“真有事要忙,改日得了空再来吧。”便拉了他兄弟要走。

  “哥哥们且慢!”沈昭容忙不迭开口,“哥哥们难得上京一回,正巧妹妹下月就要出嫁,嫁的是临国公府的嫡长孙,家里人口少,正需几位亲友充场面。两位哥哥不如吃了喜酒再走?”

  那面露鄙夷的人顿时愕然,另一人也掩不住惊诧之色,这未出阁的大姑娘家对亲友说起这种话的还真是少见,看她这个大方劲儿,真不愧是传闻中不知羞耻敢给自己谋了几个女婿的姑娘,便只是笑笑:“这喜酒就算了吧,我们只是奉命来传信的,等信都传完了,自然就要回去了。况且你们父女既已出族,我们礼数上叫一声叔叔和妹妹,其实已不是一家子,又何必再上门吃喜酒呢?那国公府的高门,咱们沈家清贫学子,也高攀不上。”说完真个走了。

  沈昭容急切地追上去,却叫都叫不住,回到屋中,一脸沮丧。沈儒平不耐烦地道:“两个huáng毛小子,便是充了场面,也没有份量,你理他们做什么?”沈昭容不由得跺脚:“父亲!他们是来了咱们家送信,再去知会亲友家的!他们这一去,消息可就瞒不住了,到时候皇上会怎么说?临国公府又会怎么说?!”

  沈儒平一愣,渐渐醒过神来。没错,他们父女二人被出族,不但不再是沈家子孙,也不是沈翰林的子孙了,跟已故悼仁太子妃,也就没了亲姐弟、亲姑侄的qíng份,那皇上还理会他们吗?便是皇上念在往日qíng分上,对他们照拂一二,可不再是皇上母族亲人的他们,又凭什么在京中立足?!而临国公府这回还会承认这门亲事吗?!

  沈儒平顿时一蹦三尺高,赶紧赶慢地追出门去,却哪里还有那两名沈家子弟的身影?想到他们这一去,不过一晚上,京城上下就都知道他出族的消息了,他便不由得腿一软,瘫倒在地。

  沈儒平父女二人被家族除名的消息,没两日已传到全京皆知了,众人联想起前几天的传言,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议论间,倒把沈氏一族看得比往日高些,觉得这百年书香之族,果然是有些道理的,并非人人都像沈儒平父女一般,行事透着下作。

  宫里也听说了风声,皇帝还特地命人传了那两名沈家子弟入宫晋见。虽然他们还是头一回见驾,不曾见过大世面,但毕竟也是书香人家教养出来的,礼数周全,又因想着皇帝也是他们沈家的外孙,因此并不十分惧怕。皇帝见了,听说族长是担心沈儒平父女所为会污了自家亲外祖与生母的名声,又添了几分好感,问了些族中近况,赏赐了些东西,也就命他们退下了。回头他特地派了身边的内侍往沈家宅子去了一趟,安抚沈儒平父女,说即使不再有甥舅名分了,多年的qíng宜还在,若他们有难处,他自会照应一番的,又命他们只管安心cao办婚事,以后只管安份度日就是。

  连皇帝都这么说了,沈儒平是砌底绝望了,禁不住打击,就病倒了。病中,他只记恨女儿,若不是女儿早年间守不住寂寞,在皇帝生死未明之前就另行攀亲,被皇帝知道后,又贪图那后位的荣耀,一再惹事,也不会被皇帝厌弃至此,况且,若不是女儿在宫里没头没脑地惹上了章家的三丫头,自己早年做过的事也不会bào露出来,又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他还不知道自己被出族,是李云翘去了他老家告状所致,只当真是因为自己名声败坏,影响了族中子弟的前程,才会引得族长发作他的。因此他虽怨族人无qíng,怨章家bào露了自己的yīn私,却更恨女儿。

  沈氏族人拿走了沈翰林夫妻当年的财产,皇帝虽然赏赐了不少财物,但时间一长,已经花用了不少,新赐下来的又多是实物,换不了银子,兼而沈昭容与邻国公府嫡长孙的婚礼定了二月初,嫁妆之类的也要赶紧准备了,沈家父女不免手紧。

  沈儒平记恨女儿,想着自己日后只怕也娶不到象样的继室,可能要往低些的门户去寻了,是否能得一份丰厚的陪嫁还未可知,若继室生不出儿子,他这辈子靠谁养老去?那嗣孙既由族人养大,也断不会亲近他的,他只能多为自己着想,对女儿的嫁妆就不上心起来,准备的多是些不中用的物件,首饰也多是鎏金鎏银的。便是沈昭容对这门亲事十二分不乐意,看着那些嫁妆,也觉得心凉。

  沈昭容眼见自己的亲事是不能改了,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多为日后谋划,见父亲不能倚靠,只得将主意打到沈氏头上。她听到风声,知道沈氏回京了,便日日带着丫头坐了车去安国侯府后门求见。可惜,上一回她收买了人传信进去,叫安国侯府里的主人知道了,那下人被打了一顿,合家撵了出去,大冷天的,连个营生都找不着,过得好不困苦。别的下人见了这个教训,怎么还敢再犯?没一个人肯收了她的银子替她传话的。她只能死守在后门处守株待兔。

  她天天坐着马车守在人家后门,只顾着为自己的事着急,也不知道自己有多显眼,不过大半日,府里袁氏就听说了,冷笑道:“这位姑娘真是学不乖,只会来求她姑妈。她姑妈若是个中用的,又怎会有今日?”

  她身边侍候的丫头便劝她:“二夫人何不叫人探探她的口风,看她是来做什么的?侯爷与大爷、大姑娘对夫人都已经不耐烦了,若再惹出点事来,她这夫人也不必做了。奴婢那日寻了正院里的人打听,都说夫人这病不能好呢,前儿夜里还吐了血,如今只是养着罢了。若是再受了气,只怕死得还快些。”

  袁氏瞪她一眼道:“越发胡说了,也不怕叫大姑娘听见?”细细一想,又觉得有些道理,仍旧让沈昭容在后门等,迟早会走漏了风声叫沈氏知道,还不如趁早将事qíng掌握在自己手中,若有个意外,也能早作防范,于是便叫了个亲信婆子来,命她装成是沈氏的心腹,去探一探沈昭容的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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