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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朝皇后_端木摇【完结+番外】(131)

  我知道,她们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为了引动我的一潭死水。

  我蜷缩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冬日稀薄的阳光流泻进来,淡淡的照了一身,地上花白得透明,宛然新生儿的嫩肤。

  我无声的笑着,轻轻抚着小腹,仍是平坦的,却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孕育成长,是他赋予的生命。我会把孩子生下来,让他开心——我最后能给予他的,仅是如此了!或许别的女子也会帮他生育,然而这是他的第一个骨ròu,他说,最好是男孩子,封他为太子,继承皇位。

  思及此,我轻轻笑着,仿佛一个慈祥的母亲。

  阿绸轻声步入,细细道:“娘娘,贵妃求见。”

  我蓦然一愣,既而唇角缓缓拉开,轻微颔首。

  不一会儿,上官蓉儿徐徐走进来,落落站立,眉目娟美如画,唇瓣淡淡粉色,雪白织锦轻裘裹身,白狐短毛衬得一张脸宛如雪砌。

  阿绸引她坐在绣墩上,轻声退下。我冷寂的打量着她,不发一言,思忖着她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上官蓉儿并不因我的打量而有所局促,反而大方的让我看个够,片刻之后,她微微而笑:“此次冒昧前来,娘娘勿怪!娘娘怀有龙嗣,千万保重身子……”

  我猝然缓缓的打断:“贵妃前来,只为这事?”

  瞬间,上官蓉儿怔怔的,雪白脸上微有尴尬:“娘娘,恕蓉儿冒昧,您为何如此辛苦自己呢?陛下见您如此,亦是夙夜焦虑,恨不得代娘娘受罪呢!”

  我幽幽道:“那就劳烦贵妃照顾、体恤陛下,让他开心,让他万事顺心。”

  上官蓉儿轻轻一笑:“若蓉儿能做得到,蓉儿一定尽力而为。”她柔柔望着我,眼神明净,“娘娘知道吗?蓉儿做不到,无法让陛下万事顺心。陛下在香露宫,心却在毓和宫,半夜里,陛下时常喃喃自语,却只有两个字,娘娘知道是哪两个字吗?”

  我摇首一笑。她的目光没有炫耀之意,她的神色只有淡淡的诚恳。

  上官蓉儿淡然道:“陛下喃喃自语的两个字是:阿漫。娘娘知道这两字是何人的名字吗?”

  心底一痛,我徐徐道:“我并不知道,或许你可以亲自问问陛下。”

  上官蓉儿眼神飘忽,目光宁和:“有一次,我与陛下说起,陛下并没说此人是谁,只说,这个女子是他此生唯一的痛,他会用一生来等候,等这个女子回心转意。”

  我不置一词,茫然的看着她,其实我不是在看她——我的眼底泛出些许泪意,眸光涣散成一片。

  霸天阙 声声慢(3)

  上官蓉儿从毓和宫出去后,却没有回到香露宫。入夜,流澈净带着一列侍卫闯进庭苑,明火执仗,耀眼的火光照亮暗淡而凄迷的宫苑,照亮我单薄的身子,照亮他轩昂的身影。

  此为一月来首次与他正面相视,他柔然望我,久久的,绵绵不绝似的,我目已成灰,脑子里回响着上官蓉儿的话语,眉眼渐渐的热了……

  流澈净怒视伺候上官蓉儿的贴身宫娥,目光威严:“从实招来,如有半句虚言,朕绝不会轻饶。”

  那宫娥战战兢兢道:“回陛下,奴婢句句属实。今儿申时,娘娘独自前往毓和宫,天黑了仍会回宫,奴婢着急了,四处寻找,仍是不见娘娘……陛下,入冬以来娘娘身子偶有不适,天色未暗便会回宫,今儿着实奇怪……会不会是皇后娘娘qiáng留娘娘在宫中……”

  阿缎挺身而出,怒道:“你胡说什么?贵妃娘娘与娘娘说了一会儿便走了,合宫上下的宫人都晓得贵妃娘娘只是来了一小会儿,你自己伺候不力,倒赖上毓和宫留人!陛下明察,贵妃娘娘许是上贤妃那儿了。”

  那宫娥嘴硬道:“真要扣人,怎会在毓和宫?皇宫这么大,况且贵妃娘娘又是一人,只怕是早已遭遇不测了。”

  阿缎直斥道:“你血口喷人!”

  流澈净震怒道:“住口!毓和宫岂容你们喧哗!”他转眸望着我,犀利的目光想要探进我的眼眸深处,“朕定会彻查,亦不会轻饶兴风作làng之人。冷统领,传令下去,封锁宫门,全力搜查,每个地方都不许放过。”

  冷统领按剑道:“卑职遵命!”转身之际,他温温的目光拂过我的脸,眉心微拧,眼中忧色分明。

  侍卫鱼贯而出,却有一个宫娥匆忙闯进来,扑通跪倒在地:“启禀陛下,贤妃娘娘不见了……”

  流澈净大大震惊,重重揪眉,面色却是不改:“不见了?如何不见了?”

  那宫娥慌张的禀道:“奴婢陪娘娘到香露宫,娘娘觉得有点冷,命奴婢回宫拿件大裘。拿了大裘,奴婢前往说好的地儿,却见不到娘娘,又赶往香露宫,那边的人说,娘娘根本没有到过香露宫……”

  众人皆是一愣,质疑的目光齐齐汇聚于我。

  那侍女心虚的看我一眼:“奴婢找了半个时辰,都没有找到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流澈净缓缓转过脸,望着我,目光如炬。我眉眼轻扬,迎上他,冷若冰霜,唇角的笑靥渐渐深了……

  “陛下……”一个内监高声叫着闯进庭苑,直直跪倒在地,“陛下,淑妃娘娘受伤了。”

  “如何受伤了?”流澈净一惊,陡然高扬嗓音。

  “一个刺客假扮成公公,直闯内殿行刺淑妃娘娘,幸得侍卫及时赶到,淑妃娘娘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流澈净深深闭眼,复又睁眼,流露一丝凶光,胸口起伏不定:“刺客呢?现今何处?”

  内监禀道:“刺客已伏,娘娘受惊过度,陛下过去瞧瞧吧……”

  流澈净看我一眼,略含歉意的目光终是归于帝王威严,跨步而去……

  宫人散尽,庭苑里冷寂如枯潭。

  为了旁的女子前来质问我,如此不信我……一月来稍微平复的心痛与绝望再次翻江倒海,夹杂着丝丝的怨愤,疯狂撕扯着四肢百骸……

  眉眼的热,渐趋散了。我清凉的笑着,转身入殿……

  霸天阙 声声慢(4)

  宫灯华亮,我躺在chuáng上,睁着双眼,泪水一直流、一直流,从浓黑的午夜,直至东方微白,直至双眼gān涸,直至眉眼刺痛得再也睁不开。

  阿缎已将打听的消息告知于我。上官蓉儿与西宁怀诗被蒙面人抓走、关押在西北隅的破落宫苑,凌璇为刺客行刺,皆是三个侍卫所为,而他们声称只是奉命行事。经过一番拷打与bī问,他们最终招供:此乃皇后娘娘之密令,软禁贵妃、贤妃于偏僻宫苑,制造两妃与侍卫yín乱宫闱之假象。而淑妃与皇后早有嫌隙,皇后便要置她于死地。

  三个侍卫言之凿凿,矛头直指于我。

  流澈净不置一词,只命冷一笑严加看守。

  我不知道流澈净将会如何处置、作何想法,是否坚信加害三妃实为yīn谋、与我无关……一整夜,他没有踏足毓和宫,直至午时,仍是不见他的影子……此时此刻,内心深处隐隐的期盼他前来,期盼他信我。

  阿绸帮我披上斗篷,小心翼翼道:“娘娘,奴婢陪您去吧。这天yīnyīn的,怕是要下雪了。”

  我轻轻颔首,朝外走去。冷风凄紧,寒气bī人,钻入斗篷、禁不住瑟缩了身子。花木萧条、虬枝上仿佛拢着一层灰白的霜色。

  阿绸细细道:“娘娘,奴婢觉得,陛下定会相信娘娘的,娘娘无需太过担心。”

  我默默走着,只觉身上的热气渐渐的流失。

  阿绸接着劝道:“这会儿陛下该是在澄心殿,奴婢陪娘娘过去吧……”

  我冷冷打断:“阿绸,你们姐妹俩忠心耿耿,我很感激。以往的事,我可以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你们的主子只能一个,至于如何选择,我不会qiáng求。”

  静默片刻,阿绸静声道:“奴婢明白,奴婢心中,只有娘娘一个主子。”

  不多时,来到凤凰台。阿绸疑惑道:“娘娘为何来凤凰台?这儿很冷的呀!”

  我软声道:“只是散散心。”迈上阶梯,来到二楼,立于雕窗处,茫然举眸。北风正紧,掠过殿阁重廊,呜咽有声。阳澄湖死寂沉沉,深深碧水仿佛冻结了一般。

  阿漫,你愿意吗?……双双跃入湖中,水花四溅……

  朕没有后宫!朕只有皇后!

  一种前所未有的惊痛袭遍全身,仿有乱刀搅动五脏六腑……即便冷寂一月,仍然那么痛,那么悲愤,若没有孩子,我会义无反顾的离开——我无法面对这样一个残杀兄弟、杀我亲人、心狠手辣的男子,此时的我,心里只有恨,只有痛,只有怨,再无其他,那滴血的心,濒临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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