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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锦绣华年_灵犀阁主【完结+番外】(32)

  “诗书课是谁教的?”

  “陈……陈八落。”

  “呵,是他。说话总爱带个‘哝’字的?”

  “嗯。”燕七就拿捏着陈八落说话的口气学道,“‘哝,圣人之意为:不怕别人不了解自己,哝,怕的是自己不了解别人’。”

  “哝,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燕子恪也学,居然比她还像。

  “哝,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燕七又道。

  “哝,事事如棋局未残,覆雨翻云几万般……”燕子恪道。

  “……大伯,这两句是何出处?”

  “哦,随口诌的。”

  是吗。

  难道不是那本写搞基的禁书《宜chūn香质》里的句子吗。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老李拉着车,一路晃晃悠悠不紧不慢,行了半个多时辰方到燕府。燕子恪抬腿下车,背身伸了长臂勾勾手,待燕七伏到背上,便将老李丢给门丁,直管背着燕七进内宅去了,手里还不忘拎着给燕七脱掉的鞋袜。

  燕七光着两只小肥脚,不好在灯火通明的燕府里招摇过市,燕子恪就只挑着没设灯笼的小路走,七拐八绕,穿回廊绕假山,经过一处抱厦窗前,却正被窗内倚栏望月的一人看见。

  “燕……大人?”声音轻软,惊讶里有着几丝极不易察觉的欣喜。

  灯光从窗口里洒出来,映亮了说话之人的面颊,见蛾眉淡扫美目含烟,身姿窈窕如柳,气质优雅似兰。

  “何先生。”燕七先道了一声,在她大伯背上没法行礼,只得垂首示意。

  “唔……七小姐?”被唤作“何先生”的这名女子不甚确定地仔细看了看燕七。

  何先生就是燕大太太聘来给燕五姑娘做舞蹈老师的那位宫中退役舞姬,燕七只跟着旁观过一两节课,难为她记xing这么好,居然还能认出燕七。

  何先生既受雇于燕府,燕府自然是要包人食住,这座小抱厦就是她的下榻之所,距长房的抱chūn居倒是不远,很是清幽。

  见燕七应了一声,何先生便不再多问,轻轻笑着望向燕子恪,一行抬了玉腕将鬓边发丝理向耳后,一行柔声道:“燕大人这么晚才……”

  “嗯。”燕子恪也应了一声,然后就背着燕七走了。

  ……就……走……了……何先生艰难地把“回府”两字咽下去,追寻那人背影而去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难掩的幽怨。

  第26章嚣张总有上赶着求打脸的人。

  燕子恪把燕七放到坐夏居堂屋椅子上,没多停留也就回了抱chūn居去,还把燕七的鞋袜给顺走了。煮雨惊慌不已地跑进来就往地上跪:“姑娘,小婢错了,小婢原是看着放学时候还不见姑娘回课室,便想着去找姑娘,结果在靶场未找着姑娘,怕与姑娘走岔了,就又赶回了凌寒香舍去,谁知还是不见姑娘行踪,只得跑去书院大门外找咱们府上的马车,五姑娘便让小婢上车等,等了一阵马车忽然开动,小婢就以为姑娘已经上了五姑娘她们那辆车,于是就……就放心跟着回来了,谁想这一下车发现并没有姑娘,连忙去寻五姑娘问,五姑娘却说未等到姑娘,又说总不能为着等姑娘一人害得大家都回不了府,所以就先回来了……小婢急得没办法,又无法私自调用马车,只得去寻大太太,进抱chūn居门口时正遇见大老爷,大老爷问起,小婢便都说了,大老爷就让小婢先回来等……姑娘,小婢知错了,请姑娘责罚……”

  煮雨她们这些下人也有下人乘的马车,上下学的时候和主子是分开乘坐的,难怪被燕五给忽悠了。

  燕七把手一摆:“起来吧,别跪着了,这事不怪你,都是事儿给赶岔了。小九呢?”

  煮雨没挨罚,开心地站起身揩了把吓出来的眼泪:“九少爷才一到家就让老太爷叫去外书房了,还使了人回来说晚饭也在老太爷那里吃,听说是老太爷在考较功课,这会子还没回来呢。”

  原来如此,这货还不知道她没到家的事。

  “姑娘先吃饭罢,小厨房里还温着菜呢。”煮雨连忙道。

  “不吃了,路上吃过了,”燕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去给我拿双鞋,再让烹云翻翻抽屉里有没有龙胆紫药水,我抹伤口。”

  煮雨这才发现燕七脚趾被磨破的地方,惊慌地大呼小叫了几声,让燕七轰去拿鞋了,半晌鞋倒是拿来了,却没找着药水:“烹云去九少爷房里也找了找,亦是没有,少不得要去大太太那里领对牌,然后再去库里取。”

  “算了,就这么着吧,明儿就好了。”燕七懒得费那个事,为了瓶紫药水,还得来来回回的跑,你当去库房取个东西是白取吗?库房里几千样东西,找这么一小瓶紫药水,人管库的不费劲吗?你不得给人小费吗?人愿意给你找那还好,人不愿给你找,随便翻两下说个“没有了”,你能怎么着?给着钱还得陪笑脸,何必呢。

  二房在府里行事实则就是这么费劲,谁让当家的二老爷夫妇都不在府里呢,这要是换了燕五,一句话下去管库的就能一路跪着去长房给送药去。

  燕七趿上鞋,去了净室洗漱,才一出来就见煮雨立在当屋等着回话:“姑娘,一枝送了些东西过来,小婢放在书案上了。”

  燕七走到书案前,先就看见一只长方形的大匣子,将匣盖揭开,却见里面横陈着一张崭新的古筝。

  筝?……哦,对了,教乐艺的秦先生让大家准备好筝来着,可这事儿只她们几个学生知道,一枝他们主子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盖上盛筝的匣子,旁边还有两个巴掌大的小匣,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放着两只小瓷瓶,长高的那瓶里是龙胆紫药水,圆矮的那瓶里是活血化淤的药膏。

  活血化淤……燕七低头把自己从脚到头地审视了一遍,最后发现自己那只扣弓弦的手,大拇指处已经淤了血。

  再打开另一只小匣,里头放着一枚骨白色的扳指。不是象牙不是白玉,不是水晶不是翡翠,只是一枚驼鹿角质地的扳指。

  “驼鹿……角长大,色如象牙,以制she,盛暑无秽气,然黑章环绕,匀而不晕者,截数角不得其一,值数万钱。”

  驼鹿角的扳指,在夏季手出汗的时候,驼鹿角中的角质蛋白会由汗液析出,扳指内壁产生粘xing,均匀的血线可以增加透气xing,久戴并无秽臭之气。

  燕九少爷从老太爷书房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他姐已经睡下了,让人把煮雨叫到前面来问了问他不在时他亲生的那位自个儿在房里都鼓捣了些什么,然后就把煮雨打发了回去。

  洗漱过后坐到书案前,铺开纸,蘸好笔,却只写了两个字:燕五。

  笔意竟有几分凌厉。

  ……

  燕七早上一睁眼,就瞅见煮雨一脸卧槽地进来回话:“一枝送了东西过来,姑娘是现在看还是中午回来再看?”

  “拿进来吧。”燕七打了个呵欠,坐到chuáng边回魂。

  煮雨和烹云抬着口箱子进来,放到燕七面前打开箱盖,燕七看了一眼,然后也卧槽了:满箱都是鞋,各种鞋,各种颜色,各种用途,眼都花了。

  “全是新做的呢。”煮雨稀罕地道。

  “瞧,有家常穿的,有出门穿的,有下雨时穿的,有靴子,有单鞋,有缎子面儿的,有绫子面儿的,有粗布的,有细布的,有鹿皮的,有牛皮的——靴子最多哩!有旱靴、花靴、皮靴、毡靴、单靴、云头靴、鹅顶靴……”烹云噼哩啪啦一通清点。

  燕七对着满箱鞋子愣了一会儿,然后指着其中一双道:“雪青底子绣蒲公英的这双拿出来,我今天穿,云纹布靴那双带去学里。”

  “姑娘,这靴子先试试看合不合脚。”煮雨一行往外拿一行道。

  “不用了。”燕七就下chuáng去了净室洗漱。

  今儿又是请安日,才到四季居上房门口,就听见里头燕五姑娘正叽叽喳喳地给燕老太太讲述昨天她是如何被百里挑一地选为舞艺社成员的过程,打了帘子进去,见燕大老爷居然也在,坐在靠南窗的炕沿儿上,拈着盅子喝早茶。

  这位今儿怎么没去上朝?

  “大伯今儿休沐?”也才进屋的燕三太太便问。

  当朝官员五日一休沐,这位前两天才休过啊。

  “唔,同人换了一天。”燕大老爷也没说原因。

  除却已去了书院的燕三老爷和习惯xing懒chuáng的燕四老爷,一大家子都到得齐了,坐下来边闲聊边等老太爷从书房练字出来,燕五姑娘还在不停嘴地讲述昨日舞艺社的选拔赛,搞得一众人谁也cha不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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