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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锦绣华年_灵犀阁主【完结+番外】(596)

  元昶胸口重重起伏了一阵,哑着声道:“我的确做不到如你一般,他是我的师父。”

  “可以理解。”燕七道,“尊师重道是伦理教化所在,即便他十恶不赦,也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元昶一阵沉默,紧蹙的双眉越来越沉,忽地偏身一拳砸在旁边的山石上,竟是将那顽石堆成的山壁砸出个深凹进去的拳坑来,一拳之后又接着一拳,似是想要将满腔的矛盾与痛苦藉由这拳头倾泄出去。

  十数拳过后,那些被砸出来的石窝里已沾上了斑斑血迹,元昶没有用着内功护体,完全是以ròu身在硬撞那坚硬的顽石。

  “别做没用的事。”燕七横跨一步,挡在了石头之前,元昶挥了一半出去的拳及时刹住,狠狠地攥得骨节响了几声,蓦然松开,垂落在身旁。

  “我只是不相信,”元昶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令自己平复下来,“我不相信师父会这么做,他没有那样的野心。他平时根本就是个散漫xing子,从不喜jiāo际应酬,也不看重名声面子,功名钱财他全都不在意,便是身上领着散秩大臣的衔,也不过是随意顺着家人的意思为之,他又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燕七也无从解答这个问题。因为她的确也不知道这一世的云端为什么突然会对做皇帝感了兴趣,说他xing子散漫,那也是真的,云端这个人xing格本就凉薄,不喜欢的人余光都欠奉,若要让他去与别人jiāo际应酬,他宁可直接一枪崩了对方省去这些麻烦。

  至于功名钱财,对于学渣来说,视功名如粪土那是必然的,而钱财,前世的云端是全国最大的毒贩,钱多的可以用来烧暖气过冬,每日里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什么地方没去过?什么东西没吃过?什么玩艺儿没玩过?什么想的到想不到的稀奇事没做过?古代这样的环境,能有什么事还可让早已历遍浮世的他生出兴趣来?

  所以这就是他为什么想做皇帝的原因么?因为从来没玩儿过,所以想要玩一玩?

  当真做上了皇帝以后呢?治理国家?真有这想法的话只怕连燕七都会笑出来。

  “我想去见他,当面亲口问过他。”元昶抿紧了唇,“可惜不能。”

  “的确不能,”燕七道,“涂家造反,你身为国舅还要去找涂弥说话,那岂不是在打皇上的脸。”

  元昶偏开头,颈线与肩线绷得紧紧,良久方低声道:“知道吗,小七,在我极小的时候,师父……便已是我心目中的神祇,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愿望,就是能成为箭神那样的男人。是这个愿望一直支撑着我从小吃了那么多的苦才练成了一身的本事,也正因着这个愿望,才没有让我成为一个坐吃等死不学无术的纨绔。师父对于我来说,已经不仅仅只是个应被尊敬和孝顺的长辈,他……是我十几年来的生命里最重要、最qiáng有力的jīng神支柱,这种感觉你不会明白……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也能让我充满力量,如果不是他,我现在过上的将是另一种人生,而那种人生我根本不想要,我想要的,正是他给予我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抹煞不了他给我的一切。”

  “我明白你的感受。”燕七道,“我也有个师父的,你忘了?你所说的这种感受,我完全能够理解,因为我和你一样,把自己的师父当做神。可以这么说,在我师父的面前,正义与道德都无关紧要,因为师父即正义,师父即真理。如果师父想杀人,我会给他递刀,如果师父丧尽天良,我会陪着他丧心病狂。没有什么理由,就只是因为我的师父给了我一切。不过我比你幸运,我的师父恰好站在正义的一边。”

  元昶声音哑涩:“而现在,所有人都在bī我与我的师父断绝关系。我当然知道他大逆不道,他十恶不赦,可他是给了我曾经、现在和未来的人,他是……他是我的信仰,我现在却要去推翻自己的信仰,眼睁睁看着他步向粉身碎骨。”

  一边是皇帝亲姐夫,一边是信仰般存在的师父,任何人处在他这样的位置,只怕都是矛盾与痛苦。

  “想听我的建议吗?”燕七问。

  元昶便看着她。

  “闹到了这个地步,他与皇上,总有一个要成为失败的一方。”燕七在他面前说话毫不避讳,“如果他胜,毒品将泛滥全国,毒品的危害,你已经知道了吧?”

  “我知道。”元昶垂着眸,“他必须死,这一点我清楚,也没有想要阻拦,我只是——”

  “只是明知他必须死,却还不能阻拦,这的确是很残酷的事。”燕七道,“他之所以成为你的信仰,是因为他一直高高在上,你一日达不到他的高度,他就一日不会在你的心目中淡化。没有人会在登上千丈高峰后还会留恋身后的土丘,现在你既然知道他是错的,他是祸端,他必须死,那就不妨狠心一点——在他死前,超越他。”

  超越他,让他从神变成人,让他由信仰变成一条作古的旧记录。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残酷,却有效。

  第409章敏感闵家的下场。

  七月初一,京中书院照样开馆。同学们见面,最大的话题当然是涂家的造反和关于那可怕的“毒品”。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朝廷这次扒拉下去那么多的官员,不可能没有一点风声传出,后头朝廷索xing直接出了告示张贴天下,详尽地阐述了毒品的危害,这危害越大,越发显出了涂家的罪恶。

  qíng绪动dàng最为严重的是锦院的男学生们——不仅锦院如此,其他书院的男生甚至很多的女生也是一样,当朝有太多的人都是箭神的脑残粉,如今偶像人设突然崩塌,让这些年轻人们很难接受,据说听闻涂家反了的消息之后,这些年轻人们有拒绝相信的,有与人争辩乃至大打出手的,还有痛哭流涕茶饭不思的,更激进的甚至有想不开自杀了的……

  当然,这里面也不乏粉转路、粉转黑的,燕七上学的第一天就被几个男学生堵在了大门口bī问:“你不是涂弥的师妹么?!涂弥造反你难道不知?!”

  “涂弥向你提过亲,是不是许了你什么好处?”

  “你留在京中难不成是在做涂家的眼线?!”

  “为什么官府不来将她收押?!”

  “已随手报官,不客气。”

  一伙人堵着燕七不肯放她进校,激进青年从古至今何时都不缺,得亏燕七是个女的,要是个男的这会子说不定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了。

  “说过了啊,我早就不是他师妹了。”燕七好脾气地解释。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吗?!”众人油盐不进,“涂家犯了事你立刻就撇清关系了,倒是见机得快啊!”

  “与反贼沾亲带故,谁敢相信你是清白的?!”

  “拉她去衙门!宁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谁能保证她手里有没有毒品?!与这样的人共处书院,我们无法安心念书!”

  “对!无法安心念书!”

  “当除她学籍!”

  “除她学籍!”

  “将她打入大牢!”

  “打入……”

  燕七正看着面前这一张张群qíng激愤的脸,忽然发现脸们噤了声,一个个的眼中闪过些许惧意,齐齐望着她的身后。

  燕七扭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高马大的家伙,穿着身苍蓝劲装,斜挎着弓,背脊挺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的表qíng,目光冷冷扫过面前的这些人,这些人便觉得有一把刮骨钢刀刮过脸皮一般——好可怕的气场!这人是谁?他、他立在这儿是想要做什么?

  众人以为挡了他的路,脚下不由自主地挪了几步,给他让出通过的地方来,却不想他却没有要动步的意思,只管沉默又冰冷地立在涂弥他师妹的身后,俨然一副保镖的样子。

  但这位肯定不是什么保镖,只看那身衣料子,那腰带上墨玉与黑珍珠镶嵌的饰物,那弓上错金錾花的纹路,身份必然是极为尊贵!

  终于有人认出了这位,连忙悄悄一扯旁边的人:“元昶,国舅爷。”

  国舅爷啊?!这可惹不起!听说国舅爷的师父就是涂弥来着,难不成大家还要连他也拉去衙门下大牢?!可就这么退却的话……欺软怕硬也做得太明显了吧……

  众人一时无声,与对面的两人僵持在原地,对面的人却没有什么耐心再等,听得元昶淡淡问了一句:“还有事?”

  三个字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气从顶上压下来,令众人有些喘息困难,不由自主地又向两旁退了几步,元昶不再理会,率先迈步行进了门去,燕七也没客气,跟在ròu盾屁股后头走了。

  “别理会。”元昶走到锦院门前停下脚,转回身来和燕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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