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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将叶央_展苍【完结】(102)

  原来她叫陈娘。叶央看那女子一眼,一愣神的功夫,男人绕过她,和陈娘一追一逃又要跑远。叶央跑不了多快,心里暗骂那男人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突然发现在他们跑走方向的前面有个人影,又向那人求助:“哎,兄台!帮我拦住他们!”

  “……阿央?”

  远处的人影微微一顿步,迟疑的声音响起,居然是叶二郎。兄妹俩虽说在同一个地方,但各有各要忙的,所以一直未能得见,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

  有了妹妹的吩咐,叶二郎当然照办,他的伤势并不比叶央轻一些,但脑子就活络多了,慢吞吞地转身,望着前面那一对男女,手拢在唇边大喊:“我乃镇西军昭武校尉叶安南,前面的两个人给我站住!”

  ——官大一级都压死人,更别提军官和平民之间的差异了。

  那个看起来不像好鸟的男人先停住脚步,战战兢兢地扭头,以为是惹上了大麻烦,连那句说惯的“咱有身契”都没敢搬出来。陈娘跑得发丝蓬乱,见追着自己的人停下,又想抓紧机会逃了,可似乎那二位路人都有意帮她,便不知该往那边去。

  两人跑出了十几丈远,叶央不疾不徐地走过去,见了二哥很是高兴,张口就道:“有银子吗?拿五十两给我。”

  “谁身上揣着那么沉的银两,来西疆的时候你又说此地没有钱庄,我就一张银票都没带。”叶二郎gān脆地摇头,“你要买什么?”

  “他想把她转卖去青楼,她不想去,我看见了,帮一把。”叶央回答得言简意赅。整个晋江城连米铺都不怎么开张了,也不知道谁还有心qíng逛窑子,男人的经商头脑显然不行,又摧残人又不能回本儿。

  有官位在身,行事果真方便许多,叶二郎认真看了看头脑不行的男人,蓦然觉得很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便道:“你留个地方,我等会儿就差人把银子送过去。”

  “叶大人?您是叶大人?”他不认识男人,可男人却把叶二郎认了出来,立刻换了张堆着讨好笑容的面孔,“我家老爷还时常提起您呢,说等你有空再来府上坐坐,他一定扫炕……扫榻相迎!”

  叶二郎起先负责游说城中的大户人家,让他们jiāo出余粮供养将士,结jiāo了不少大商贾。他虽然是个六品官,但叶安北有一品爵位在身,所以连刺史都无须去巴结,闻言迷惘道:“你家老爷……是谁?”

  并非有意轻慢,而是真不记得了,或者说,没必要记得。

  本来就长得不善的男人,脸色更加不善,硬撑着gān笑:“嘿嘿……叶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

  陈娘惴惴不安地缩着脖子立在旁边,一忽儿看看这个,一忽儿看看那个,虽然不明白叶央他们是什么身份,但多少知道自己不用再去青楼受罪,放下心来。

  有了叶二郎介入,这件事就简单许多。男人家的主子想巴结他,必定不会为着一个小丫鬟刁难,说不定连赎身的银两都不要,就得乖乖把身契送到他手上。叶央觉得作威作福是件慡快的事,暗自盘算着下回遇见不平之事,也用身份压一压人,不过应该怎么说?“我乃神策军没有封衔的统帅”吗?

  能低调解决的,她还是不愿意高调。那个男人心有不甘,却还是得回去向主家汇报此事,一口一个“大人”地叫着,连连作揖后离开。

  叶二郎把妹妹现在住的地方告诉了他,说身契备好就送到这里,对方满口应下,一溜烟跑远了。

  “放心,身契送来后我就烧了,你不必担心。”叶央见陈娘两只手绞着袖子,眼底噙泪地望着这边,出言宽慰她一句,陈娘可怜巴巴地低头,她又补充,“你可以走了,还有,以后小心些。”

  不劝还好,一劝她就哭得更厉害,抹了一把眼泪,脏兮兮的小脸更加花里胡哨,不住点头。

  叶二郎其实很想看看陈娘长什么样子,但天色太黑,他也没心qíng和个小丫头纠缠,况且妹妹就在旁边,得做个好榜样,一本正经道:“我得去邓刺史府上赴宴,你要不要同行?”

  “宴席早开始了,几桌子人互相敬酒,估计这会儿还喝着呢!”一提刺史府,叶央就头疼不已,“我被灌了一轮,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非也,非也。”叶二郎得意地朗笑,“我是掐着时辰出来的,这会儿估计大家喝完了酒,要么都醉倒了,没醉的找不着酒友,就在吃菜呢,现在赶过去,正好能连点心一起吃。”

  jian猾如斯,叶央哭笑不得,跟他折回刺史府,“没醉的等你去了,就拉着你一起喝!我先随你过去,看看qíng况再决定去留。”

  ——早知道能晚点儿去,她也不拉着商从谨走那么急了。叶央不是不能喝酒,但能喝也不代表要被灌得走路都走不稳。

  不久前叶央还愁得连饭都没心qíng吃,现在却相当放松,因为体会过什么是死,所以更加珍惜活着的人,和二哥亲亲热热地并肩走着,笑道:“也不知道家里的信什么时候来,恐怕大哥都把白灯笼挂起来才收到我们的信。”

  “挂起来总能撤下,只要别挂双份的就好。”叶二郎正色道。他是在提醒唯一的妹妹注意安危,在皇帝没收回命令前她毕竟还是一军统帅,有个磕着碰着的,一半将士都能得到消息,况且碍于身份,不能给叶央安排任何亲兵,就更危险了。

  叶央老实听着,并不反驳,酒劲儿一阵一阵的,时而她觉得自己醉得寸步难行,时而又清醒得很,想嚷嚷说她还能再喝一缸。无意间瞥见二哥的手,想起什么便关切道:“你的右臂……”

  “拿刀不行,提箸可以。”叶二郎简短地回答。

  看来是大受损伤,但又没完全废了。很好,总比废了好,所以叶央挺高兴,笑了笑说:“大胜库支,咱俩没死,国公府也稳当许多。”

  叶安北的位置暂时稳当下来,不用愁了,可叶二郎低头窥见她侧脸和勾起的嘴角,神色相当暗淡。荣华富贵和流血牺牲,本来就是相伴相生的。

  散步似的走了一阵,总算到刺史府正门,叶央和二哥不怎么避讳,走到黑暗处时她走不稳,还是叶二郎搀扶过来的,门口处有灯笼又有人,她就站直了自己走过去。正好商从谨从里面出来,脚步还稳,就是眼瞳湿润,神qíng怔怔的。

  “阿央,二郎。”他抿唇笑了笑,模样无端秀气几分,“我刚刚没看见你,是去哪儿了?”

  叶央咬着舌头回答:“里头酒气太浓,出去走走,和二哥一起过来的。”

  谈话时自然又亲昵,相比怀王而言,叶二郎跟酒菜的共同话题更多些,打了个招呼径直往里面走去。

  “将军们都太能喝了,也不知道现在醉倒几个?”叶央想到二哥是为了躲酒才来这么晚的,所以多问了句。

  商从谨皱眉想了一会儿,想的分外仔细,“只睡了两三个,正在灌第二轮酒呢。”

  叶二郎心里急,步伐就快了些,没听见商从谨说的内容便走远。叶央望着二哥的背影,促狭道:“原来人都没倒,你猜等会儿,我二哥要被罚酒几杯?”

  “不是杯,是坛罢。”商从谨颇为认真。

  说罢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叶央怕自己真喝倒了,也没了再进去的心思,同他商量一下,两人gān脆打道回府。叶央回她的平房小院,商从谨则在军营里凑合一宿,他还得监管着神策军。

  不过现在不赶时间,还能慢慢走回去。可叶央一转身,才刺史府灯笼照不亮的角落,发现有个东西探头探脑地窥视自己,仔细一瞧才发现是人,她脑子迷茫,看了许久才能确认。因为身边跟着个煞神,角落里的人心一慌,自己先出来了。

  居然是陈娘。

  “你自由了,以后想去哪儿去哪儿,我不缺卖你的银子,不用担心我食言。”叶央想到做了件好事,高兴地对着黑到发蓝的夜幕大喊,“自在的过日子多好!千万别去京城,那儿有一群人bī着你穿裙子,还处处盯着你行动……自由!”

  夜空中,只有一轮月亮和微弱的星子闪烁应答。

  完了,这下是真醉过去了。

  商从谨赶紧把她直指天空的双手按下来,问那女子:“你是谁?怎么认识她的?”

  陈娘本就胆小,对上他的眼神更加慌张,结结巴巴道:“民,民女叫陈娘,主家买了我又想送去青楼,承蒙这位……娘子帮忙。我无处可去,愿在娘子家当个使唤丫头,只要别去那污浊地方,做什么都行。”

  大灯笼晕下一团huáng光,叶央站在了亮处,陈娘才看清救下自己的是个女子,长得眉目深邃很好看,但旁人一眼过去,最先注意到的绝不是女子的脸,而是她挺直的脊背和傲人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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