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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_三月果【完结+番外】(817)

  “朕早该听你的主意以逸待劳,等着鞑子先和燕贼打起来,”崇贞帝不无后悔道:“如今反被他们利用,除了一患。”

  他也不是白读的兵书,事已至此,哪里想不到蒙古人是被朝廷和燕军“联手”打怕了,短时间内是不会卷土重来,先前余舒提议的“以逸待劳”便算是作废了。这也是他为什么单独叫了余舒到御书房来,对着别人难以启齿。

  崇贞帝自省,余舒没就傻到跟着他一起后悔,埋怨皇帝的不是,而是劝道:“圣上稍安勿躁,容臣想想对策。”

  崇贞帝平复了怒气,坐下喝茶,同时赐了她座儿。

  余舒坐想了一刻,便有话说:“兵不厌诈,渔阳一役怪不得冯将军,圣上莫急训斥他,反倒要褒奖一番,先稳定军心。再来蒙古人退败,未见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这样一来,燕军是无法同鞑子结盟,共同对抗朝廷。渔阳城易守难攻,冯啸大军驻扎在定州,眼下不过是在làng费粮糙,臣昨日卜来,十日后北方将有一场大雪,恐有雪灾,不利我军征战,不若将十万大军撤离一半,以免损耗。待到来年天暖,再作打算。”

  崇贞帝想了想,虽觉得她句句在理,却不甘心对燕贼示弱,一时又陷入为难。

  余舒见状,不由地暗叹于心,皇帝也算文武双全,只可惜生了一副优柔寡断的xing子,冷血有余,却能伸不能屈。于是她只好继续劝道:“燕军擅长在冰天雪地里作战,我军却畏惧严寒,一旦积雪不化,便成被动,燕军亦无可能主动出击。”既不能攻城,又打不起来,留在那儿gān耗么。

  “哎,也罢,就依你之见。”

  “圣上明断。”

  。……

  出宫后,余舒便坐在马车上发呆,脑子浮现的尽是“昌平王刘世宁”六个字,这是离别之后,她头一次听闻薛睿的消息,要说她没有一点激动,那是骗人的。

  算一算日子,他们分别也快有一年了,她就算没有日夜思念,但始终是惦记着他这个人,记着他当日的承诺。

  可那时她尚且是一枚任人捏圆搓扁的棋子,生死不由己,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她却已经站到了司天监的最顶端,渺视众人。

  不知他也否听闻了她的消息,又作何感想呢?

  余舒摇头笑笑,觉得自己想得远了。

  马车停在司天监门外,余舒换乘了一顶软轿,被人抬着往太曦楼去了。她现在在司天监待的时间,多过于在家的时间,倒不是宗正司的公务忙不过来,而是每天都有人求见,大事小事都等着她来做决定。

  到了太曦楼,还没上桥,便有黑衣卫向她汇报了一件事:“地牢里那名女犯还是闹着要见您,今早她咬舌自尽了。”

  这是说的纪星璇。余舒皱皱眉头,问他:“人死了吗?”

  “及时救下了。”

  余舒想到被她抱养的小余过,转过身道:“去看看。”

  第七百九十二章番外(十六)

  司天监设有地牢,关押的尽是些见不得光的犯人。

  湘王为求脱身,用纪星璇母子换来朱慕昭放他一条生路。三个月前,纪星璇被关进地牢,余舒一次也没有去见过她。现在朱慕昭去世了,再没人能约束余舒,她觉得是时候和纪星璇做个了断。

  数九寒天,地牢里yīn暗湿冷,寒气从脚底板直往脑门上窜。余舒披着一尘不染的雪白貂裘,两手抄在袖套里,怀里怀着一只小巧的手炉,脚上的鹿皮靴子纳着厚厚的棉底,踩在地上没有一点声响。

  黑衣卫手里举着火把,一前一后将她护在中间,来到了关押纪星璇的牢房门外。地牢里都是石墙隔间铁牢门,关在这里的犯人们互不相见,终日不见天日,每天送饭的狱卒都是哑巴,时间一长,人就容易憋出毛病来,最后不是疯了,就是受不了自杀。

  牢门打开,火把驱散了一室黑暗,照亮了里面的qíng形,纪星璇就蜷缩在墙角的gān糙堆里,裹着一条脏兮兮的破棉被发抖,蓬头垢面看不清脸孔,只见她两颊凹陷,瘦得可怜。

  她遮了下眼,缓缓抬起头来,看见站在门外的余舒,猛地瞪大了双眼,然后便激动地朝着门口爬过来,却在接近余舒半丈之内,就被黑衣卫抬起一脚踹了回去。

  “老实待着!”黑衣卫喝斥道。

  纪星璇仰倒在地,身上的棉被散开,露出她骨瘦如柴的身躯,她吃力地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将棉被裹在身上,仰头盯着余舒,牙齿打颤:“我、我的孩子呢?”

  “他很好,好吃好穿,不曾受得半点委屈。”余舒实话实说。她看到纪星璇落到这步田地,已没了落井下石的心qíng。

  “我不信,你有那么好心?”纪星璇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怀疑,她很清楚他们已经知道她的孩子是先皇的骨ròu,却不知他们夺走她的孩子要gān什么,她最怕就是当今皇帝也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不会饶过这个小生命。

  余舒反问她:“你难道不希望他好好地活着,竟盼着他出事吗?”

  纪星璇表qíng瞬间狰狞起来:“你们要是害了他,我做鬼也不会饶过你们!”

  余舒摇摇头,面露嘲讽:“你早该知道你生下他,便是给他寻了一条死路,可你还是自私地要了这个孩子,现在你才来担心他的死活,不嫌晚了吗?我实在想不通,以你的聪明,为何会自甘下贱,就因为你那个藏头露尾,你连他的真面目都没有见过的师父?纪星璇,你根本不配为人母。”

  纪星璇脸上浮现出懊悔的神qíng,方才那股狠劲儿不见了,她低下头,发出一连串惨笑。

  “呵呵呵……是你把我害得家破人亡无路可走,你却问我为何自甘下贱?换做你,你未必会比我好到哪里去。我知道师父是在利用我,可我若是不听从他的安排,恐怕早就沦为宁王的禁脔,又比现在好到哪儿去?如今想来,我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早在京城与你相遇之时,我就不该贪心你的六爻术,招惹上你这个煞星。”

  她幡然悔悟,可惜为时已晚。

  余舒看着她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心内却激不起一丝波澜,她道:“你也知道你是咎由自取,怪不了别人。”

  纪星璇讷讷道:“是啊,要怪就怪我自己技不如人,不如你走运,不如你手段。我费尽心机,没能秉承我祖父的心愿进入司天监,倒是你,短短两年,便已坐到坤翎局主事官的位子。”

  她身陷地牢,不知外面何年何月,便也无从得知朱慕昭已死,余舒如今已是司天监之主了。

  余舒没有说出来再打击她,而是问她:“你寻死觅活地要见我,就为了说这些废话?”

  纪星璇垂下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表qíng,她语气哀婉:“我知道大提点一定不会放过我,我知道了太多不该我知道的秘密,唯有一死,你们才能心安。我不求你能放我一条生路,但我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他才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你们找个偏远的地方将他送走,只要他能活在这世上,我就别无所求了。“说着,她便撑着虚弱的身子,缓缓地跪倒在余舒面前,姿态极尽卑微。

  “求求你。”

  余舒不为所动,问她道:“你求我有用吗?”

  纪星璇道:“只要你肯替我在大提点面前说qíng,我相信他一定会听你的,毕竟你是——那个人。”

  余舒挑挑眉,心道她是猜到了自己破命人的身份。余舒突然有些可怜起纪星璇,为她有这份聪明却一直用错了地方。

  “我为什么要帮你说qíng?”

  纪星璇回答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你绝对不知道的秘密作为jiāo换。”

  余舒有了兴趣,对一旁的黑衣卫摆摆手,让人退下。她往前走了一步,半蹲在纪星璇面前,伸出一只素手,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她的眼:“你先说来听听。”

  纪星璇浑身僵硬,没有躲闪,她轻声地说出了那个被她埋藏在最深处的秘密,也是她师父留给她保命的最后一样法宝,不到万不得已,她宁死都不会说出来,眼下为了她的孩子,她愿意冒一次险。

  “太子刘昙,并非先皇亲生骨ròu,而是薛贵妃和别的男人所孕。”

  余舒一直觉得,她混到今天这个位置,再没几件可以让她变脸的事qíng,然而眼下听到的这句话,着实震惊了她。刘昙已经做了皇帝,现在居然有人告诉她,他不是先皇的种!?

  “你再说一遍?”她手上用力,捏紧了纪星璇的下巴,两耳竖起,一双利眼牢牢地擒住她。

  “太子刘昙不是先皇的亲骨ròu,他是薛贵妃和别人所孕。”

  余舒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又问她:“和谁?”她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却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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