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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在锦衣卫_庄生公子【完结】(62)

  “咱来没外人,开吃吧。”她早就饿空了,哂笑着执起乌木筷,在君澄也动筷子后,下手捞了一块雪白的鱼ròu。入口一抿,香香辣辣,细致嫩滑,味道甚美。

  这样gān吃似乎有些不过瘾,她唤来小二,叫了一壶本店特酿的虎骨酒,琵琶秀一撸,端起酒杯准备大开杀戒。

  “上次你教我轻功,这回正儿八经的敬你一杯。”她眯眼笑着,只字未提二哥的事。

  虎骨酒滋yīn壮阳,能驱寒暖身,她虽有伤,小酌一点应无大碍。君澄这么想着,携起通透的骨瓷酒杯与她示意一番。

  两人会意,仰头喝了个gān净。

  酒水入喉清冽,稍有药味,卫夕舔了舔唇,心道这虎骨酒一点度数都没有。连连走了几圈,酒劲却开始上头了。

  她囫囵吞进一块豆沙蛋huáng糕,绣鞋豪迈的踏在一旁的木凳,摆出一副平日里在野外开棺时的就餐架势。

  君澄呆呆凝着她,表qíng说不出的jīng彩。

  她的脸颊上染着薄薄的粉色,施了胭脂般好看,乌黑的瞳仁水脉脉的,似醉非醉的意态让人生怜。只不过这举动——

  果然是女中豪杰。

  卫夕断然没空照顾到他的想法。她竭力维持着镇定的面容,头脑却愈发懵懵的,这酒原是个后味冲的!

  上当了。

  又一杯酒勉qiáng灌下肚后,她破功了。

  砰一声,酒盏被她狠劲放在桌上,吓的君澄一愣。她一手搭在膝盖上,往前探着脖颈,一板一眼地道:“君澄,我对你非常不满。”

  前脚还好好的,怎就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君澄放下筷子,面色讶然,“为何不满?”

  “你倒是个合格的属下。”她晃了晃发昏的头,轻哼道:“和你家老大联合起来戏耍我,当我眼瞎好糊弄?”

  她故意没挑明,却让君澄略略怔忪。

  他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对方那双醉眼半眯着,蕴了朦胧的桃粉色,但眼神却格外清明,能看透一切是非似得。

  早该料到了……

  好半晌,他如负释重的吁了口气,挪开眼神看向窗外,“你都知道了?”

  “废话,牧容那双狐狸眼,化成灰我都认识。跟二哥一对比,简直就是一个人嘛!”卫夕表qíng得瑟的拽了拽白纱斜襟,视线模糊的睨着他那张稍显窘迫的侧颜,心头登时有种化身为神探夏洛克的优越感。

  君澄没再吭声。

  雅间里的火炭燃得正旺,她挑挑眉,抹掉额头的一层薄汗,换了副知qíng达意的语调:“不过你放心,我不戳破他,也不会让你难堪。他既然给我杆子,那我就乖乖的顺道往上爬。这样正好,彼此装装傻,见了面也不尴尬了。”她拽了拽君澄的袖阑,“装憨卖傻也是为人之道,小橙子,我说的对么?”

  他倒是没有想到,她的脑瓜竟然琢磨了这么多。

  君澄扭过头来,眼波落在她揪住自己袖口的纤纤五指上。明明是个该受人疼爱的年纪,心思却这般沉重。

  遽然生出一丝怜惜来,他却牵动唇角,携出一抹苦沁的线条来。但凡身在锦衣卫,谁又不是心思沉重之人呢?

  牧容是,她是,他也是。

  久违的乏累感顷而席卷全身,君澄阖眼叹息,“你说的很对,糊涂是福。”

  “嘿,你懂我!”卫夕咯咯地笑起来,毫无征兆的捞起长嘴酒壶,在君澄震愕的眼神下将那壶酒喝了个gān净。她痛快的舒了口气,抹抹嘴角,甩手将酒壶扔在地上,咧嘴笑的灿烂:“酒逢知己千杯少,小二!再来一壶!”

  君澄僵在原地,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喝成这副鸟样,他该如何向大人jiāo待!

  .

  戌时三刻,天上星斗移位,一轮破月挂在寂寥的枝头。

  浴房里蒸汽袅袅,六扇屏风上绣着各色山水,牧容仰在里侧的浴桶里,黑亮的乌发垂进热汤,点墨入水般蔓延开来。水汽在他的胸膛上凝结成珠,顺着健硕的肌理滚落下来,在水面上画出一阵轻微涟漪。

  他恬适的闭目养神,手指却紧紧抠住木桶边缘。手背凸起青筋,与那牙白的肌色两两映衬,愈发突兀。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叩门弦。

  未及他发话,水一山身穿夜行衣,利落地闪进屋,两眼jīng明的揖手道:“大人,人找到了。君大人正带着她往指挥使府的方向走,不过……”

  “不过什么。”牧容神色依旧,连脸皮都没抬,声音也无甚喜怒。

  水一山坦言道:“卫夕貌似喝多了。”

  许是这屋里头水汽太热,他的脊背开始渗出薄汗,下意识的咽了咽喉。这君大人也真是糊涂,明知指挥使宝贝她,怎就允她喝多了?

  一番沉静后,牧容徐徐道:“让青翠到门口去迎,打点热汤让她洗漱。”

  水一山应了个是,踅身离开了。

  好半晌,牧容才睁开眼,垂头看向水中倒影,里头那人满溢着说不出来的落魄感。

  年关将至,各地官员进京述职,又逢诏狱会审,重担压在肩头,忙的他焦头烂额。今日之案还未审完,他便有些力不从心,全权jiāo给李同知后提前赶回府邸休息。

  没想到刚一进门,青翠就在他耳边唧歪开了。

  若是吃个便饭,也无甚在意的。明知她有伤在身,却还让她喝多了……他倒真没想到,君澄也是这般粗心的人。

  郁气填胸,他抬手击散水中倒影,倏尔站起身来,水花激dàng而下,发出一阵哗啦的脆响。执起巾栉擦净身体,他糙糙穿上衣裳,随意将头发绾在左侧,披着外袍走出浴房。

  里外的温度简直是天壤之别,白日还温暖和煦,是夜便冷如刀削。他穿的轻薄却面不改色,走回厢房直接躺在了chuáng榻上。

  额头沉闷发痛,他翻了个身,将自己蒙在锦被里。

  不管了,喝多便喝多,与他无关。

  .

  没多会,君澄就将人送到了府门口。这头刚下马车,雾柳和小厮李墨便上前将卫夕接了过来。

  青翠瞥了一眼那醉醺醺的人,气不打一处来:“等着吧,明个大人妥妥收拾你!”撂下一句狠话后,她又踩了一脚君澄的皂靴,砰一下关上府门。

  见此qíng形,君澄沮丧的睨着星斗璀璨的苍穹。连门都没让他进,看来明日挨训是铁定的了。

  卫夕喝的浑浑噩噩,别人扶着她往浴房走,她却感觉腾云驾雾似得,飘飘yù仙。

  见她有些迷瞪,几个丫头不敢怠慢,将她扶进浴房,褪掉满身酒气的衣裳,小心翼翼的搀进浴桶。

  氤氲的热气渗进肌理,卫夕登时轻松了不少,懒懒伏在桶沿边,任由青翠往她身上撩水。

  没一会,青翠嘴边开始嘟囔着什么,有些聒噪。她也不吱声,听的朦胧,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点都没留在脑子里。

  收拾完,青翠几人将她送回房,给她灌了蜂蜜水,这才让她安心的躺在chuáng上。

  被褥提早被熏了香,热腾腾的很舒服。她伸了个懒腰,将半个头闷在里头,馥郁的芬芳登时缠绕着她,犹如漫天飞雨落入她的心海,激dàng起思绪,混乱如麻。

  她阖着眼,黑暗中恍惚浮出一个人影——他神qíng温雅,牙色曳撒里满是劲风,猎猎飞扬,堪能入画。

  “二哥……”唇齿间徘徊出声,如同梦呓般轻柔,她明明没有去想,却像是入了魔道,莫名的执念在心里头登时扎了根。

  骗他骗她骗她骗她——

  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眼,吵得她难以入眠。

  最终,她遽然睁开眼睛,混沌渐渐流泻,取而代之的愤然恨意。八字相克也就算了,竟然还敢骗她!

  FUCK!

  热血噌噌的往头上灌,她就从来没有这般义愤填膺过,穿着中衣,赤着脚,披头散发的跑了出去。

  青翠刚刚提了瑞炭过来,恍惚间人影一闪,她吓了一跳,细细一看才发现竟是卫夕。天寒地冻的,不要命了?!

  她心口一紧,扔下炭桶追了上去,然而走到半道上她却停下来了。卫夕站在自家大人住的厢房门口,似乎在犹豫着进不进去。

  青翠躲在远处看了一会,随后默默回去找寻她丢失的炭桶。路上她对月合十掌心,暗暗忖道:大人,青翠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这么好的机会,你可要把住啊!

  稍远处,卫夕轻飘飘的站在厢房门口,尚未泯灭的神智还在踟躇着。长夜静穆,寒冷渐渐将她身上的热气抽gān,她却超然物外。

  厢房里晃着微弱的烛光,在她模糊的视野里散发着梦幻般的毛边儿。

  须臾后,她抬手叩了叩门弦。

  笃笃的脆响过了没多久,里头就传来了窸窣的声音。门开的那一刹那,对方那张清隽的脸孔起了莫名的催化作用,让她仅存的理智彻底被酒jīng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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