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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在锦衣卫_庄生公子【完结】(9)

  失神了须臾,他沉重地吁出一口气。

  这世间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还好他是孤家寡人一个。

  .

  翌日傍晚,牧容处理完公务并未着急离开,只身前往后院的jiāo堪馆。白鸟身为锦衣卫的得力gān将,昨日自家兄弟又出手伤了她,于公于私,他身为指挥使都应该去探视一下。

  晚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卷走了一天的疲惫,两侧的翠竹被风儿晃起,沙沙声如若丝竹之乐。牧容批了一天的公文,此时惬意的眯起眼眸,只觉一阵心神舒畅。

  在jiāo堪馆当值的花六这会子百无聊赖,正跟同值的校尉说着荤段子。抬头看见牧容后,两人噌地跪下来,齐声道:“见过指挥使。”

  牧容示意他们起来,“白鸟在屋里吗?”

  “回大人,白鸟一天没出去,就在屋里猫着呢。”

  牧容点点头,上前几步站在门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门框上叩了几声,然而屋里一片沉寂,没有半点回应。

  这会儿还不到入寝的时辰,他困惑地敛起眉心,手头上的动作有些迟疑。

  花六眼明心亮的,很识趣的对着屋内喊道:“白鸟,指挥使大人来看你了。”

  可屋里依然没人应。

  花六蹙了下眉头,和身边的校尉面面相觑。下午送饭的时候人还在呢,这会子怎么没动静了?

  牧容心头警觉,顾不得礼节,直接推门而入。雕花木门刚打开了一条fèng,他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一个娇小的身影上——

  卫夕裹着件皂色常服,手肘搭在圆桌上,一动不动地坐着,宛若一尊雕像,俨然还没有从昨夜的打击中走出来。

  见人并无大碍,牧容登时放松了神色,踱进屋后抬手抵唇,轻咳了一声。

  卫夕怔忪了一下,这才察觉到有人进来了,循声望去时,面上挂着被打扰的不悦,眈眈相向。只见屋门口站着一个身影欣长的男人,左手搭着绣chūn刀,飞鱼服穿的一丝不苟,昂首挺胸的模样看起来英姿飒慡。

  茫然的眼光对上他那双深邃眼眸时,卫夕登时回过魂来,屁股像被人扎了一锥子,跪的相当利落,磕磕巴巴道:“指……指挥使大人……”

  ☆、第六章

  好端端的,这蛇蝎男怎么又来了?卫夕不明就里,手臂上的鞭伤忽然隐隐作痛,肌ròu条件反she的抽搐了一下。

  牧容迅速地捕捉到了她这个小动作,抖的像活见鬼似得,至于吗?他没奈何的笑笑道:“行了,起来说话吧。”

  清冽的嗓音让卫夕骨子一苏,咽了口唾沫才慢慢站起来,不知所措的杵在那里。她原本很会待人接物,可跟牧容接触起来却不知该做什么好,或许是因为他身份特殊,说句话就能置人于死地——真去见阎王爷的那种死,分分钟不稀罕你。

  牧容闲庭信步的走上前,捋了曳撒坐在凳子上,莞尔道:“你有伤在身,坐下说吧。”

  卫夕乖巧地应了声是,在凳子上坐的笔直,像是接受检阅一般。

  见她神色已经比昨天好多了,牧容稍稍松了口气,余光瞥到了桌上没怎么动的饭菜,微微敛眉道:“饭食看起来都没怎么动,味道不合口吗?”

  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要是还能吃进饭去,跟猪有啥区别?卫夕腹诽一句,笑吟吟的扯起谎来:“合口合口,不过我中午吃了不少,现在还不太饿。”

  牧容眯眼看她,半信半疑的点头,“想吃什么可以告诉门口的弟兄们,他们会去通知厨房的。”

  “是。”

  “身子可好些了?”

  卫夕笑意更浓,“谢大人关心,好多了。”

  牧容微一颔首,眼波淡淡地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她那张白皙清秀的脸上,“这里住的还习惯?”

  “……嗯,习惯。”卫夕嗫嗫回他,眉尖一敛旋即又松开。指挥使这几句话让她心头茫茫的,难不成过来是找她闲聊的?

  事实证明,指挥使纯粹是过来闲聊的,说白了就是嘘寒问暖,体恤下属那种。

  放别的锦衣卫来说,指挥使若是对他们说些熨帖话,兴许早感动的不知东南西北了,可卫夕并不来电。她打心眼儿里畏惧牧容,就像糙民见了县太爷,就算没做错什么,也qíng不自禁的心惊胆寒。

  往后一盏茶的功夫,牧容问什么,她便老实回答什么,始终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恭敬态度,不多言不多语。

  直到牧容找不到话头继续了,卫夕才如负释重的松了口气。可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自个儿斟了杯茶,径自品起来。

  卫夕没奈何的觑他一眼,简单的呷茶动作在他这里流露出清和风雅的调调来——

  只见他那端着青花茶盏的手白净修长,指甲修的短短的,看起来清慡利落。俊逸的面容上刻着不疾不徐的神态,狭长上挑的丹凤眼中水波潋滟,多看几眼就会让人觉得心神dàng漾。

  若不是她昨天经历了那一番生死劫难,这会子铁定被他这柔美无害的外表给吸引了……

  一想到他是个笑面夜叉,卫夕全身难受,登时把欣赏的眼光收了回去。可这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屋里的氧气仿佛被一点点的抽离,让她压抑的喘不上气,总觉得要找一些新话头。

  想来想去,她心中一横,轻咳一声试探起来:“大人,我有点事想问你。”

  牧容神qíng恬适,曼声道:“你想问什么,但说无妨。”

  “如果……”她咽了咽喉咙,“我是说如果,锦衣卫在缉查中受了重伤,从此以后就不能再使用武功了,这该怎么办?”

  闻声后,牧容撩着茶盖的手略略一顿,倏尔笑了起来,“这不可能,锦衣卫受过严苛的训练,失手这种事鲜少。就算受伤了,也不会到不能使用武功的程度。锦衣卫医馆里的大夫医术高明,除却重伤不治,皆有妙手回chūn之术。”

  这番话说的胸有成竹,而卫夕却神色凝重。这个年代里,妙手回chūn这种事她不信,若是锦衣卫提前找到了白鸟,送进医馆估计也是重伤不治那种类型的。

  心头骤然一沉,她叹气道:“万一人没死,武功也不能用了,怎么办?”

  这丫头还真固执,揪住一个莫须有的问题不放了。牧容暗忖着,不过瞧着她较真的模样,还是耐下xing子,言简意赅的说道:“锦衣卫里不养闲人。”

  言外之意是……

  卫夕眼仁儿一亮,不禁提高声调:“那就是说,他可以离开锦衣卫?”

  牧容怔愣一瞬,看她的眼神有些耐心人寻味,薄唇轻启,幽幽吐出一句话,把她好不容易滋生出来的希望破灭了:“锦衣卫有内部法纪,如果不是到了年限还乡,一般qíng况下会被赐死。”

  “……”

  卫夕愕愣地张开嘴巴,眼中的璀璨渐渐被惶恐覆盖,伏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甲掐进ròu中都不觉得疼。

  明明是工伤,还要被赐死……

  难怪广大人民群众要推翻万恶黑暗的封建社会,卸磨杀驴,道义让狗吃啃了?!

  此时,牧容毫不避讳的凝视她,两人的眼光在空气中稍一胶着,他便读出了卫夕的惊慌失措。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他放下茶盏,手指按了按太阳xué。

  其实看她是个姑娘家,有些话还是被他憋在了心里——

  混到一定官职的锦衣卫会被朝廷赡养在京城,说白了就是圈禁。而普通的锦衣卫被允准回乡了,也会在途中不声不响的死掉,毕竟他们知道不少的朝廷秘闻,而这些都是不能bào露出去的。

  只有死人的嘴最严实。

  想到这,牧容的眼里黑暗yù浓。这就是锦衣卫的悲哀,所有用血和生命换来的荣光,也不过像流星一般,稍纵即逝。

  卫夕只顾着震惊,没有留意到他微变的神色,莫名的凉意渗入到四肢百骸里,她吸了口气,不死心的喏喏道:“那……要是那人偷跑了呢?”

  牧容敛了思绪,温文尔雅的冲她笑笑,“锦衣卫天罗地网,上哪儿跑去?”

  “……”

  最后一缕希望残忍破碎,卫夕的五官痛苦地扭在一起,不用想就知道该有多么滑稽。

  牧容被她脸上要死要活的表qíng逗到了,面上笑意更浓,忍不住揶揄道:“怎么这幅模样,莫不是你撞坏了脑子,把武功套路也给忘了?”

  不过是一句随口打趣,但却一语中的。

  卫夕心虚的发毛,脊背登时渗出了冷汗,右手猛拍了一下圆桌,话没经过脑子就从嘴边转悠出来:“怎么会?!属下记得妥妥的,一掌劈死一头牛不成问题!”

  眼前的女人粉拳紧攥,黑瞳子里的眼神很坚毅,一副不服输姿态,横竖都没有一点姑娘家该有的矜持。牧容心道有趣,眉睫轻弯,难得的迎合起来:“真不愧是白鸟,天赋神力,名不虚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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