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将星河举到自己面前。星河冰冷银白，剑鞘上挂着的一块古朴的浑白玉环，那玉环在贺涵之的面前轻轻晃dàng。
“这般寒气……你也感受到了对么。”
黑夜中，贺涵之独自开口，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星河说。
“我原以为，传说尽不可信，却没想到这回这个，竟然是真的。”
山风chuī来，刮起贺涵之墨黑的衣摆，他静静地站了一会。
“罢了……”
半响，他低声道，“真假不论，能遇此机缘，这趟也算没有白来。”
贺涵之将佩剑放回腰间，转过头，缓步走向树林深处。
另一边，李青背着小chūn一跃十几丈，很快便回到小屋。
到了地方，李青将小chūn轻轻放下来。
小chūn抱着手臂，眯起眼睛盯着李青看，一句话没说。
“……咕噜？”
小chūn歪了歪头，“大块头，我觉得咱们俩有必要好好聊聊。”
“……咕噜。”
小chūn：“你别害怕，放松。”
李青垂着大脑袋，一语不发。
小chūn：“刚才那人，你认得么？”
李青摇摇头。
小chūn：“我觉得也不该认得，那为何他那样奇怪地跟你讲话。你们最后都说什么了？”
李青呆立着，嘴唇动了动。
小chūn抱着手臂，道：“大块头，你别看我小，我可不傻。你一直咕噜来咕噜去，那人非但不觉得奇怪，还能跟你聊起来。你说，你们是不是有鬼。”
“……咕噜噜。”
小chūn怒道：“别想蒙过去！说话！”
李青被吓得一哆嗦，低着头。“他，他向我问话，我答了他。”
小chūn：“你都怎么答的？”
李青：“我不在意……但它不得造次。”
“嗯嗯？”小chūn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说啥，再说一遍。”
李青低着头，又重复一遍。
小chūn紧紧皱眉，拼命地回想之前贺涵之说过的话，费了好大力气将这几句话拼凑到一起——
【李兄何需在意星河。】
【我不在意。】
【这便好。】
【……但它不得造次。】
【岂敢。】
岂敢……
小chūn拼完这段话，愣愣地看着李青。
“……喂，大块头，你到底是——”
16第十六章
“……喂，大块头，你到底是——”
“咳咳！！！咳咳咳咳——！”
就在小chūn问话问到一半的时候，屋子里传来震天动地的咳嗽声。
小chūn猛地一回头，“老伯！”她听见咳嗽声，脑袋一空，身子就朝屋里跑。
屋子里，那老汉自己下了地，扶着chuáng板，浑身抖如筛糠。
小chūn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老伯你怎么自己下chuáng啦。”
“咳咳！”老汉哆哆嗦嗦地扶着小chūn的手臂站直身子，“我……我想喝水……”
小chūn将老汉半推半拉地按到chuáng上，“你快歇着，要喝水的话叫人就好了。”
小chūn去墙角，把水袋拿过来，小心翼翼地喂老汉喝水。
一转头，李青跟了过来。
老汉喝完水，脸色总算缓过一些，他看着小chūn，颤悠悠道：“姑娘，这些天……这些天多谢你了。”
小chūn：“哪里哪里，老伯不必道谢。”
老汉指了指李青，又道：“那，那浑子偷了姑娘的药，姑娘还不计前嫌地帮助我们，老汉真是，真是愧对你了。”
小chūn被夸，脸上粉扑扑的，她开心地摇摇头。
“哎，这样讲就见外了，大块……啊，李青和我是不打不相识，他现在是我的朋友，帮朋友是理所当然的。”
小chūn拍了拍胸口，又道：“老伯，我和李青要在外面盖一个新房子给你住，这个太旧了，不易于你养病。”
老汉感动得热泪盈眶，“这真是太麻烦了。”
小chūn：“不麻烦不麻烦。”
老汉：“我有点饿了。”
小chūn噌地一下站起来：“我给你做饭！”
老汉点点头。
小chūn一边走一边跳，开开心心地到外面烧柴火。
剩下老汉和李青两个人在屋子里。
李青垂着大脑袋，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老汉靠躺在chuáng上，眯fèng着眼睛看着小chūn离开的方向，看着看着自己还不住地晃头。
“唉，这年头，这般单纯善良的姑娘不好寻啊。”
李青抬起头。
老汉gān瘦的手指头挠了挠自己的下颌，随口道：“你觉得如何。”
李青呆呆地站着，什么都没说。
“唉。”老汉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若一直都是这幅样子，将来可如何是好。”
李青嘴巴嗫嚅了一下。
老汉瞧着李青，“我从前便告诉过你许多次，莫要在他人面前显露本真，你一直记得牢靠，怎地这回突然变了。”
李青静静地站着，面色低落，像个做错事的孩童。
老汉：“我不是在训斥你。”
“咕噜……”
老汉：“哦？”
李青低声道：“她不会害我。”
老汉：“你如何知晓。”
李青低着头不说话。
老汉坐直身子，看着李青道：“你如何知晓。”
李青站在地上，显得有些局促。
老汉又躺了回去。
“你啊，尚不知人心之险恶，世路之无常。”
“……咕噜。”
“咳……咳咳！”老汉说了一些话，胸口又开始发闷，咳嗽起来。
李青急忙走过去，帮老汉度气。
老汉咳得脸色有些泛红，他拉着李青的手臂，眼神看向门外幽深的夜。
“我……我早晚有一日，要先你而去……你这般心智，我又如何放得下心。”
李青没听老汉说什么，他急切地抚平老汉gān枯的背脊，咕噜咕噜地着急。
“你之本真，早晚会被人察觉，到时……到时……”
老汉说着说着，终于晕了过去。
“我热了ròu汤，老伯你喝一些！”
这时，小chūn做好饭，乐呵呵地跑进屋来。
“咕噜……”
小chūn走过去，看到老汉躺在chuáng上。
“哎？睡着了？”
她碰了碰啥蹲在chuáng边的李青，小声道：“大块头，老伯怎么睡着啦。”
李青：“……咕噜。”
小chūn：“算了，让他好好休息吧。”她拉着李青粗壮的胳膊，“走，我们到外面去。”
她拉着李青来到外面，空中还散着浓浓的香味。
小chūn把他拉到屋后。
“大块头，香不香？这是我从南源城的锦庄买来的ròugān，熬汤简直没得说了！”
李青蹲在地上，“……咕噜。”
“？”小chūn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大块头，你怎么有气无力的。”
李青摇摇头。
小chūn蹲到他面前，李青高得像座小山一样，将她全身都罩在里面。
“大块头，你怎么了。”
“……咕噜。”
“说话哦。”
“……咕噜。”
“唉。”小chūn叹了口气，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李青的头，“怎么突然间就蔫起来了。”
李青感觉到那只软软的小手在自己的头上转来转去，他缩了缩脖子。
小chūn站起来，“好了，ròu汤我盛到碗里，等老伯醒了就喂他喝。现在我们抓紧时间打磨木头。”
李青没站起来。
“快点快点，等下天就亮了。”
“我不是人。”
“？”
李青蹲在地上，头埋了起来，小chūn看不到他脸。
小chūn仿佛没听清楚一样，犹豫道：“你说……什么？”
李青低声缓道：“我不是人。”
小chūn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不是人？
什么意思？
出乎意料的，听到这样奇特的话，小chūn脑中并没有乱成一片，而是十分有条理地将许多事qíng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