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小chūn做了一个梦。
梦很模糊，周围一切都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只有中央的地方，有一道人影。人影蹲着，只留给她一个魁梧健硕的背影。小chūn试着往前走，看那人的面容，可是一直都没有追上他。然后，那道背影在她的眼中变得越来越淡，却越来越沉重，再然后，便慢慢消失了。
第二天醒来，小chūn头痛yù裂，她完全不记得那个梦了。
吸着清早的晨风，小chūn神清气慡地走出门。今日是个好天气，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小chūn伸了伸胳膊，前往药圃照看糙药。
进了药圃，她觉得自己看错了。
凝神再视，一遍，两遍，三遍……最后，小chūn不得不承认，huáng芩被扒光了一半。
在这美好的天气里，小chūn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她手掐着腰——或者是扶着腰，朝着那空dàngdàng的深山里大吼一声：
“我跟你卯上了！姑奶奶跟你卯上了——！”
2第二章
至那以后，小chūn再没有松懈过，她几乎是每个晚上都蹲在药圃里。
那一次，那人来的时候被小chūn抓了个正着，她倏地一下从棚子里跳出去，那人还是像第一次一样，浑身一颤，瞬间就蹦没了。
但是那次，小chūn没有像第一次那般回到屋子里睡觉，而是一直等着。
果不其然，没过多长时间，那人又来了。
小chūn这次没有躲，直接大咧咧地拎着木棍站在药圃口，那人似乎是察觉了，没敢再进来。
天蒙蒙亮时，那人终于离开了。小chūn睁着红通通的眼睛，哈哈大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虽然瞧那人的模样，想抓住他对小chūn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丢了的药也不能再要回来，可她偏偏是想笑，她心里莫名的畅快。
其实，小chūn完全可以找人来帮忙。
她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其中有人更是薄芒剑阁的弟子，如果找这些会武的江湖人来，保不准便能抓住这个偷药的贼。
可小chūn并没有请人帮忙。就算本来她有想法，可在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她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个大块头，小chūn要自己赢过他。
一日晌午，小chūn在院子里晒药，听见清朗的歌声，小chūn会心一笑，她知道是刘远山来了。
刘远山是小chūn的朋友，他是剑阁弟子，入山已经三四年了。当初他刚来时，心高气傲，浑身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每日要比武三四次，身上的伤也是日积月累。那时候，小chūn种的药，零零散散地多半卖给了他。
小chūn很喜欢与他打jiāo道，倒不是说刘远山有多英俊，而是他买药从来不讲价。小chūn要多少，他便给多少。
听隔壁开医馆的玲儿讲，刘远山是大家子弟，祖上全是当官的，到了他这里对做官全无兴趣，而是向往侠士生活，便卷了家里不少银两，跑出来寻师。
而且刘远山此人xing格开朗，好jiāo朋友，跟谁都能聊到一起去。
“小chūn！”刘远山老远地便跟小chūn打招呼。
小chūn扒在篱笆上，跟他招了招手。“刘大哥。”
刘远山走近，顶着一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朝小chūn笑着。
小chūn：“……”她指了指刘远山的脸，道：“刘大哥，你的脸又怎么了。”
刘远山满不在意地碰了碰自己的脸，一不小心碰疼了，自己撕拉了一声。“哎呦，没事没事，同师兄弟们切磋时擦伤了。”
小chūn将刘远山迎了进来，让他坐在院子里的木凳上，自己去拿伤药过来。
“切磋比武，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哎，话不能这样讲，小chūn你有所不知，像我们这样的剑客，若不是动真格的，那根本不会有什么进步。”
小chūn：“你们切磋的是剑？”
刘远山严肃道：“出身剑阁，切磋的自然是剑。”
小chūn指了指他的脸，“那你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来的。”
刘远山瞪大眼睛，“开玩笑！脸上若有剑伤还了得了！”
小chūn：“……”
小chūn抿抿嘴，点了点头。
隔壁开医馆的玲儿还说过，刘远山一直想做一个让他自己都钦佩的大侠，只可惜他学武太迟，入门太晚，所以一直都没什么进展。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热qíng。
小chūn非常欣赏他的热qíng，因为他一热qíng，生意便上门。
“刘大哥，你坐好，我给你上药。”
“好，有劳小chūn了。”刘远山坐在小板凳上，仰着头，小chūn调好药，一点一点抹到他的脸上。不一会，刘远山的脸便被黑乎乎的药铺满了。
“嘿，多谢你小chūn。”刘远山一咧嘴笑，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别动。”小chūn扶稳他，“再等一下，等药gān了再动。”
“好。”刘远山仰着头，斜眼看向小chūn道：“又麻烦你了。”
小chūn笑笑，坐到一边，道：“哪里，小chūn这几日没遇到什么好事qíng，刘大哥来刚好为我转转运。”
“哦？”刘远山道，“出了何事？”
小chūn摇摇头，“没什么。我好久没有上过山，山上现在怎样了。”
“剑阁最近要有大事了。”
“什么大事。”
“选掌门！”
小chūn瞪大眼睛看着刘远山，“选掌门？剑阁的规矩不是永远不立掌门人么。”
刘远山道：“不立掌门是当初三位宗师的意思，我们做弟子的理该照办。而且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也一直没有过立掌门的打算。”
“那怎么突然变卦了。”
提及此事，刘远山皱起了眉头，他脸上的药材gān得差不多了，现在眉头一皱，眉间便挤出几道裂纹来，药沫零零散散往下落。
“唉，别提了。”刘远山苦道，“前不久剑阁来了个新弟子，刚刚入门便找到老宗师说要为剑阁选出掌门人。”
“新弟子？”小chūn想了想，道：“你们不要理会他便好了。”
“可他不是那种让你想不理会便能不理会的人。”刘远山道，“我们一开始也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向老宗师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是没想到，老宗师竟然答应了。”
“哦？”
“老宗师虽然放口，但众师兄弟不应，老宗师便同他说，如果他能赢过剑阁所有反对的人，剑阁便在年末的时候选出一位掌门人。”
“这……你们没有去劝劝老宗师？这毕竟是他与从前的两位好友共同做出的约定。”
刘远山摆摆手，“没用，我们说了，他装听不见。”
“……”小chūn道，“他为何要听从一个新弟子的话呢。”
刘远山：“我与师兄弟们也讨论过。”
“有结果么。”
刘远山：“有。”
“？”
刘远山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他老糊涂了。”
“……”
小chūn站起身，道：“我虽然不是剑阁的人，但老宗师在薄芒山一住四十几年，老辈们都说是因为老宗师的原因这山才这样有仙气，我觉得他老人家绝不是糊涂，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那个新来的弟子，他最后打赢了么。”
一说到输赢，刘远山的脸就黑了——虽然药是黑的，但小chūn敏感地察觉那，那药里面的部分也黑了。
小chūn点点头，“哦，看样是赢了。”
刘远山憋着气道：“那小子剑法极其邪门，我行走江湖这么久，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法。”
“……”小chūngān笑着看着刘远山，“刘大哥行走江湖多久啦。”
“有几年了。”
“哦。”
小chūn又坐了回去，叹声道：“真是漏气，整座剑阁都没有人能打赢他么，我看这人不像是来拜师的，倒像是来找茬的。”
刘远山恨声道：“怎么没有，大师兄正在闭关，等他出来，要那小子好看！”
“大师兄？！”小chūn一听到大师兄，马上来了jīng神。
提到剑阁大师兄卫青锋，这方圆五里地的大姑娘小媳妇皆是浑身发软。
卫青锋九岁便来到薄芒山拜师，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据隔壁的隔壁张婶说，卫青锋还是少年的时候，便已经是英姿俊美，风韵无边。再出落几年，更是身姿挺拔气质卓然。
小chūn第一次见到卫青锋的时候，他正好下山为剑阁置办器具。
那时正值chūn日，天朗气清，山脚下开满了柔嫩的小花，卫青锋就这样缓步走下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