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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笔多情_Twentine【完结】(11)

  “好,我就装作不知道。”

  老僧尼点点头。

  “那在下先告辞了。”

  虽然冬菇已经决定不出现,可让她一个人下山回家是根本不可能的。

  得了老僧尼的允许,冬菇从小院里穿过去,准备也从后门下山。

  刚刚与老僧尼说了许久的话,她以为罗侯已经走远了,刚要急着跑几步,便看见了那个高大的身影。

  冬菇连忙顿住脚,她躲在校园后门的木门后,望着罗侯。

  方才那么久的时间,罗侯才走了短短数十个台阶,这座山山路是出了名的崎岖,常人走都费劲,何况是罗侯。

  他右手死死地握着木拐,晃动着身子保持平衡,许是走得多了,左边的木脚也有些沉重。

  遇到落差较高的地方,他便放开木拐,坐在上一级石阶上,然后蹭着身子下去。这样一来,落地之处便只有他的左脚,负重很大,冬菇见他落地时左膝轻弯,是那左脚踝的负担太重所致。

  冬菇咬着牙,那是木脚啊,那么硬,就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杵上去,该是有多疼。

  她想冲过去,抱住他,扶住他。

  她也想亲吻他。

  可她仍然没有出去,她看着那踉跄而坚定的背影,看着看着,忽然心中生恨——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你有什么事非做不可,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一定要自己独自来到这偏远的地方。

  到底为什么……

  思来想去,不管是愤怒还是爱恋,冬菇的一腔qíng义终是化成了水,揉在眼睛里,深深地凝望那背影。

  院落的偏房里,方窗微启,一个人坐在窗边远远看着。

  他面前的小桌上放有一盏茶,还烫着,这人修长的手指拿着茶盖轻轻地拂过茶碗,一下又一下。

  身旁的小厮看他一直望着窗外,轻声开口道:

  “主子,您瞧什么呢,这么仔细。”

  门口那女子走了。

  他微微低头,看着手里的茶碗,碗中茶水仍然很热,散着白蒙蒙的雾气。

  小厮瞧着自家主子有些不对,又小心问道:“主子?”

  他仍然看着手中的茶碗,似是问这小厮,又似是自言自语。

  “要如何的qíng义,才能看出那样的目光……”

  小厮没听清楚,“什么?主子?”

  他轻轻一笑,放下茶盖。

  “没什么。”

  平儿有些莫名地看着自家主子,心道主子的心思真是猜不出。

  “吱嘎————”

  平儿转身,木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正是刚刚与冬菇jiāo流攀谈的老僧尼。

  老僧尼走到榻前,平儿与她见了一礼,老僧尼坐到小桌的另一边。

  “小王爷在此坐了一日了,可有需要老僧的地方。”

  安勍轻轻摇头。

  “如芩大师,你为何让刚刚那男子进入珈若寺。”他的声音如人一样,清风和煦,温润有礼。

  原来这老僧尼不是别人,正是珈若寺的主持如芩禅师。

  虽然他如此发问,可老僧尼却知道安勍并无责怪之意。

  “老僧也是没有办法。”她回想昨日初次见到那男子的qíng形,“他自知不能光明正大进入寺内,便从后山上来。老僧当时正在后山绘制壁画,见这男子艰难行进,心有不忍,便问他为何非要来珈若寺,他说他有事相求。老僧告知他身体残缺之人是不能进入本寺的,他也不多说,只是拄着拐杖在后山外面等。”

  安勍抬眼,一双清雅的眼眸看向如芩禅师。

  “一直等?”

  如芩点头,“对,整整一晚,老僧在院里诵经念佛,他便在外面站着等,老僧心志不坚,于心不忍,便在午夜时又去了后山。”

  安勍向如芩微微行礼,“大师心地慈悲,安勍敬佩。”

  如芩摆手,感叹道:“慈悲不如坚韧,老僧赶到后山的时候,那男子竟然还站着。他只有一条腿,老僧见他的时候,他已经要靠双手支着拐杖才能保持身子不倒。”

  安勍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带笑,“竟能坚持到如此地步。”

  如芩点头,“到了那时老僧实在无法,只有将他带进寺院,问他有何所求。”

  安勍喃喃:“他有何所求?”

  如芩叹气,“他向我求一副吉祥符。”

  一边平儿惊讶出声,“这人好生奇怪,费了这么大力气竟然只是求一副吉祥符。”

  吉祥符是珈若寺最平常的护身符,多是求给出门在外的人,作用是保佑佩戴之人如意吉祥,远离污秽之物。怨不得平儿惊讶,这男子拖着残缺之身,费尽千辛万苦赶来珈若寺,竟然只为求这样一个普通的符咒,确实很奇怪。

  “只求了吉祥符?”

  如芩点头,“对,只求了吉祥符。”

  安勍皱眉。

  他生得清丽雅然,坐在一处,便如墨色的山水图一般。这眉头轻轻一皱,便如chūn日里chuī皱的池水,夏日里chuī散的柳絮,柔弱伤悲,让人无端心生疼爱。

  “为何只求这普通的物件。”

  听到安勍的问话,如芩笑了,苍老的脸一瞬间像年轻了好几岁。

  “这世间心志至坚者,不怕动命,却怕动qíng,一旦动qíng,终生都会如履薄冰,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10第十章

  “这世间心志至坚者,不怕动命,却怕动qíng,一旦动qíng,终生都会如履薄冰,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安勍细细的嘴角微微上扬。

  “怪不得会这样看他……”

  如芩没有听清,问道:“小王爷说什么?”

  安勍无意多说,摇头道:“无事。”他端起茶碗喝了口茶,似笑非笑地看着如芩。

  “大师将珍贵的石制颜料送给一个外来人,不觉可惜?”

  如芩哈哈大笑。

  “人世间最难求的便是真心,她已有,老僧为其加些颜料锦上添花有何不好。”何况以那人的水平,不一定会làng费颜料。

  安勍手托茶碗,轻嗅茶香。

  真心么,因为真心,所以才会有那样几乎要化了人的目光么……

  “主子,天色晚了,再不下山来不及了。”

  平儿站在一边,听着自家主子和如芩禅师的对话,分开每句他都听得懂,可是放在一起又觉得自己根本没听明白。

  安勍放下茶碗,站起身。

  “多谢大师招待,天色已晚,我们这便走了。”

  如芩念他身份高贵,本想找人送他下山,可安勍执意自行离开。

  “大师不必担心。”

  本来为避多人,安勍和小厮平儿是从后面上山的,可是不知为何,安勍并不想从后山离开。

  那残疾男子下山极慢,如果自己从后山走,一定会碰见他和那女人。

  安勍不想再见到那女子化了人的目光。

  “平儿,我们走前面下山。”

  “是,主子。”平儿虽奇怪为何要走前门,可他从小跟着安勍,小王爷的话对他来说大于天,他只要乖乖照做就行了。

  安勍推开门,一丝清风chuī过他雪白的衣摆。

  他抬起双眼看看天上,夕阳西下,一片红霞铺满天际。霞光照在他的挺拔匀称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锡金般,散着淡淡的光芒,美得如梦如幻。

  他淡雅的双眼透着红红的云朵,喃喃自语:“这世间样样不公,唯有qíng义最公平,该有时,即使身为下贱,它不负你,不该有时,任你王侯将相,它不理你。”

  平儿走到安勍身边,恭敬问道:“主子?”

  安勍轻笑一声,“走吧。”

  如芩禅师在小屋里,安勍如此高贵的身份她也没有相送。她自己沏了壶热水,一直看着烧水的火苗,窜来窜去,一下又一下。

  安勍的话声音极小,可她却全部听到。

  火苗映在老僧尼的眼睛中,她像是回复安勍一样,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开口道:

  “的确,这世间唯有qíng义最公平,它不来时,任你再寻找它都不会出现。”如芩苍老的脸上带着看破红尘的淡笑,“而它来时,任你如何身份,都躲避不开。”

  另一边,冬菇还在远远跟着罗侯。

  山中天气凉,他却也没有多穿几件,还是那身粗布的深蓝色衣衫。天色渐晚,山中慢慢凉起来,冬菇痴痴地望着,觉得心里竟比这山林更冷一些。

  罗侯身材高大,走起来分外吃力,而且路走多了,他体力也消耗得很快,一次又一次的跌倒。他摔倒的时候很会保护自己,总是让左边身子先触地,尽量不让自己的断腿砸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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