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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归人_南适【完结】(43)

  李乐桐让程植惹得想笑,她便真的笑了出来——只是原来是微微的,现在想特别的显露出来而已。

  “程植。”韩远径忽然说,“你敢说,你没有骗过她?”

  程植一怔,“你什么意思?”

  韩远径似乎是警告,“程植,你离她远点儿!”

  李乐桐才一皱眉,程植先说:“对不起,您要是吃醋,您别地儿吃去。我和乐桐显然都要结婚了,难道,那求婚,你没看到?”

  李乐桐看到韩远径的脸变黑了。

  “程植。”他微昂起头,“你不要太过分。”

  程植哼了一声,“韩师兄,作为一个男人,要紧的是有责任感。如果没有责任感,只会傍女人、靠着女人上位,那有什么意思?韩师兄,‘男’字下面是个‘力’,你得挺住啊。”

  韩远径的拳捏得紧紧的,似乎可以听到他的牙齿咯咯响。李乐桐紧张地站在程植旁边,担心韩远径的下一步动作。韩远径从牙fèng里挤出几个字,“程植,你等着。”

  程植面无表qíng,“好的。那时估计就是我偕夫人李乐桐一起等着了。”

  韩远径的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掉头上车。银灰色的宝马绝尘而去,程植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兴高采烈,而是望着车子很久没有说话。

  “走吧。”被冻得有些扛不住的李乐桐拉了程植一下,程植才低头走向自己的车。

  这一路,程植很沉默。来来往往的车灯照在他的脸上,显出一种茫然。李乐桐观察了他一会儿,字斟句酌地说:“程植,你——有心事?”

  “啊?”程植像是突然醒过来,“没,没。”

  是夜,风起,街上huáng沙飞舞。某段路上发生一起车祸,一辆银灰色的宝马撞在了树上,树被撞倒,砸坏了旁边商店的橱窗,车主受伤。

  但这个报道李乐桐没有看见,她已经在回家的飞机上。

  无论如何,回家都是一种疗伤。远离了网络的日子,生活也很安静。李妈妈和李爸爸都已退休,桑榆晚景,不是钓鱼,就是养花,悠闲惬意,过着生命中最好的一段时光。

  李乐桐过得也很惬意,虽然没有网络,生活似乎一下子不现代化了,但在家里看着电视吃糖炒栗子,也是一种奢侈和温暖。

  女儿回来了,李妈妈便不出去,专心在家伺候女儿,搞得李爸爸说这是典型“归宁”。李妈妈说,归宁就归宁,我女儿在外面漂泊,归来当然要宁一下。李乐桐除了笑,就还是笑。

  外面风霜再大,回到家里,总是父母膝下的小孩子。

  程植来看她父母的日子定在初二。李乐桐为了减少这个消息的震动xing,在回家后的第三天才把它说出来。二老听到这消息很有些震动,互看了一眼,过了一会儿,李爸爸才说:“这人之前没听你说过啊。”

  “嗯。”李乐桐故作轻松,“怕你们惦记。”

  李妈妈坐在沙发上缠着毛线球,缠了好多道才有点嗫嚅地说:“那这人——靠谱不?”

  “嗯,还行吧。要不,你们先见见。”

  “行。”

  于是,为了这个消息,李家二老便把家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通,李乐桐当然也顶着纸帽子帮忙。

  父母是知道韩远径的。两个人在一起时,韩远径来过她家好几回,楼道里的阿姨都知道,和桐桐手牵手的那个俊朗的男孩子,就是桐桐的男朋友。

  她还记得自己打电话回家告诉韩远径去了徐葳出国了,他父亲说:“是吗?不会吧?”

  好在程植也不难看,李乐桐这么自我安慰。

  年就在一家三口各怀心事、谁又绝不说出来的qíng况下过完了。初二,当程植的电话号码准时出现在李乐桐的手机上时,她才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变化。

  事实证明,还是有变化的。程植变得更帅了,居然很周整的衬衣领带西装,一件都不少,明晃晃的让李家父母有点慌。

  “坐、坐。”李爸爸明显有点紧张,反倒程植很大方,“伯父,您坐。”

  李乐桐憋不住要笑,茶几上的水果是早就摆好的,李妈妈出出进进厨房几次,只能空手而归。

  程植很规矩,虽然平日飞扬跋扈,但在长辈面前很有分寸。该说时说,该答时答,始终坐在沙发的中前部,身子略略前倾,显得既尊敬又不疏远。随身携带的礼品也很有特色,都是些当地特产,整治地很jīng致,很适合当伴手礼送人。

  她想起来韩远径第一次来她家中的境况。

  那时候的韩远径才二十三,青涩的学生。礼物是两个人在路边上买的,因为是夏天,其实就买了个西瓜和一点水果,韩远径坚持,才买了一箱牛奶——最后还都是让他俩喝了。韩远径提议买点补品,李乐桐反对,“我爸妈又没病,吃什么补品。”

  爸妈那时候也不紧张。她还记得妈妈打开门看见他们时的笑脸,真的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

  “来,快进来,外面可热了。你爸都把西瓜切好了。”

  李乐桐顺势就进来了。父亲正在阳台上戴着眼镜看报纸,旁边是游动的鱼,看见他们进来,一低头,从眼镜的上端看着他们,“你们来啦?”然后把报纸放在旁边,往客厅里走来。

  夏天的阳光很好,游动的鱼带着影子穿梭在报纸上,蓝盈盈之中,又有些黑的、金的颜色。

  这个场景她从来没想过,但在现在,被激活了,温暖之下有些心酸。

  韩远径是用棋打破了自己的拘谨。当然,主意是李乐桐提出来的。两三盘围棋一摆,老爷子哈哈大笑,“行啊,小韩,年纪轻轻,谋略不浅啊。”

  韩远径有点脸红,“伯父说的我不好意思了,有点不稳重,您别介意。”

  暑假在家的那几天,李爸爸门也不出,就是和韩远径下棋,搞得李妈妈都有意见了,“我说老爷子,人家是桐桐的男朋友,你一个老头子老占着他gān什么?”

  李爸爸还不服气,手里拎着棋子,眼睛盯着棋盘说:“他们有的是时间在一起,我也就是和他下几天棋而已。”

  李乐桐嘴快,“那你和他下棋也有的是时间啊。”话一说完,自觉失言。无力再没人说话,她看见韩远径的左手掩到了嘴上,耳朵悄悄地变红——她熟悉韩远径的这个动作,他觉得高兴,但又不好意思。

  转眼之间,当年那个青涩而倔qiáng的男生,现在成了他人的乘龙快婿,用父亲的话说就是“谋略不浅”。

  下午很快就过去了,晚饭也很快就吃完了。人悠闲地表现之一就是晚饭吃得早,收拾完毕居然还有太阳的最后一点微光。

  李爸爸和程植就是聊天。程植的爱好是音乐,是一切外向的东西,围棋这样需要定力需要静的东西,是不适合他的。于是,两个人就只能看电视、聊天,有一搭没一搭。

  日子很快就过了三天,李家父母对程植温和有礼。次日是商定要启程赴程植家的日子,一切重要的话都是在晚上说的。李爸爸说:“小程,桐桐是个好孩子,希望你能好好对她。”

  李乐桐立刻低下头,普普通通一句话,她感到难以名状的心酸。爱qíng、亲qíng、歉意、茫然、心酸,不可知的许多因素纠结在一起,让她想落泪。

  程植还是规规矩矩的,“伯父、伯母,你们放心,我不会做对不起乐桐的事。”

  李妈妈忽然起身,“你们聊,我去看看煮的银耳羹怎么样了。”

  三个人很快冲这个话题上绕开,继续说着程植的家人和家乡风物。程植陪李爸爸喝了一点酒,在最后的时候,可能有点多,李爸爸手一抖,带倒了酒杯,酒洒了出来。

  李乐桐连忙起身去找抹布,慌乱之中,习惯xing地奔向厨房找母亲。

  “妈,抹布呢?”

  第一声没有回音,李乐桐又叫了一声,才发现母亲正背对着自己站着。李乐桐走过去,“妈。”

  母亲在掉泪,见女儿来了,擦了擦眼角,“桐桐,你真喜欢他吗?”

  “嗯。”

  母亲叹了口气,“桐桐,好,妈高兴。人靠得住就好。”

  李乐桐抱着母亲,泪也下来了。

  那就这样吧

  见了程植的父母,李乐桐知道程植那在长辈面前的规矩是谁树起来的了。

  程植的父母很有知识分子的感觉,戴着眼镜,花白的头发完全没染,皮肤保养得很好,很有光泽,没有特地的打扮,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却有一种自然的吸引力在其中。

  程植的父亲有些威严,瘦脸,线条分明,看人第一眼时,眼神凌厉,然后就悄然抹去光芒,归于平静。幸好在飞机上,程植已经大体给她讲过,他父母都是公务员,父亲是公安局的,母亲是宣传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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