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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妆_荔箫【完结+番外】(3)

  是以为不担那“欺君之罪”,索xing连身份也不多提,直接说是“jiāo好的”——是公主还是宫女可没准儿。

  “和你jiāo好的宫女,被发落去了bào室?”皇帝看着她,眉头皱起,清隽的面容上分明写着他对此事的看法:荒唐。

  “你一个翁主,怎的当时没救她?非要兜这么个圈子”他问道。

  “这不是……当时妾身没在宫里,事后就不方便了么。”叶澜呢喃着说着,接着便将早准备好的册子从袖中抽了出来,“妾身都照着规矩写好了,只求陛下盖个印……”

  对皇帝提要求提得如此不加委婉,全天下也就那么几号人,就得算这静怡翁主一个。皇帝yīn着脸扫了满面堆笑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叶澜一眼,接了那册子过来,果真没心思多看,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一壁盖了印一壁道:“不许跟母后和姑母说,到时候又怪朕惯着你,朕里外不是人。”

  “诺!”叶澜应得毫不犹豫,此事确也是再借她两个胆子她也不敢跟太后说的。见那红印盖完,当即将册子接回来收好了,施礼施得恭敬,“多谢陛下。”

  .

  堂堂翁主想从bào室放个人走,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这却是皇帝近日来第二次听到“bào室”。

  上一次,是长乐宫的宫人来传话说:“太后把锦宁公主云氏发落到bào室去了。”

  ——就这么巧?太后前脚发落了云氏去bào室、叶澜后脚就要从bào室救个“jiāo好的”出来?

  皇帝静了静神,唇角挑起一缕轻笑,扬音唤道:“来人。”

  ☆、2质问

  日子就这样又悄无声息地过了几天。虽已显了秋凉,但正午日头仍是足的,比之早晚也就暖和了许多。入殿禀事的宦官额上出了细汗,到了殿里伏地一拜:“皇太后金安……”

  案前的妇人抿了口茶,因眼前宦官的慌张而轻蹙了眉头,倒未发作,只问道:“出什么事了?”

  “禀太后……”那宦官重重一叩首,话语因紧张而变得磕磕巴巴,“方才、方才bào室那边回了话……前些日子静怡翁主求陛下特赦的人,就是……就是……”

  说出“云氏”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已低得不可闻,可就是这低若蚊蝇的两个字,还是激得皇太后狠将茶盏掷在了地上。

  碎瓷迸向四处,那宦官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低伏在地等着吩咐。

  “去把人给哀家带来。”太后切齿道。指上修长的鎏金护甲在案上划出了咯咯响声,随着话语一并恨意分明地传入宦官耳中。

  那宦官连忙叩首应了,半句不敢多言,摒着息退出殿外,忙去传话。

  静等出宫的云婵便这样被押回了长乐宫,心知绝无好事,按捺着惊慌伏地一拜:“皇太后大安。”

  “免了。”听得皇太后也是平心静气,云婵依言直起身子,却是还未及抬头,便被突然而至的掌掴打得侧倾过去。手一撑地,暗自咬牙忍了疼,重新又一拜:“太后息怒……”

  “胆子不小。”皇太后口气森冷,云婵心虚之下后脊一颤,抬眼去打量太后的神色,眼见太后冷笑涔涔,“怂恿静怡翁主做了什么事,是你自己说,还是哀家替你说?”

  云婵静默跪着不言,殿中也同样一派静默。片刻后,有宦官托着只檀木盘子走到她跟前,云婵抬头看过去,上面端端正正地放着的那本册子,正是叶澜为她求来的特赦。

  本已呈到了宫正司去,还是让皇太后截了下来。云婵怔了一怔,心中的惧意弥漫得更甚——她已是个被废黜到浣衣局的人,要杀要刮,都是皇太后一句话的事。如此大费周章地又寻证据又问话,难不成……

  是要动叶家?

  咬了咬唇,云婵第三次拜了下去:“禀太后,奴婢不知这是什么,求太后明示。”

  来去脉传进宣室殿的时候,已是到了皇帝不得不往长乐宫走一遭的地步。在殿中甚至未及听完始末,只得一路走着一路接着听宦官说。

  “皇太后问云氏此事和静怡翁主有关与否,云氏死咬着不承认,索xing说不知那特赦是什么,太后便恼了。”那小huáng门快语如珠地说着,因皇帝走得急,脚下又忙追了两步,续道,“那边回过话来的时候说是掌嘴来着,后来动没动别的刑便不知了……”

  “行了。”皇帝一语截断他的话,不想再听更多。反正不管是怎样的qíng境,片刻后都会看到。

  离长乐宫尚还有一段距离,一行人已被殿中传出来的惨叫惊得浑身悚然。

  这是动了重刑……

  众人偷眼打量皇帝的神色,又因为除了那一丁点yīn沉之外寻不出任何神色波动而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打量。

  负责通禀的宦官,心惊之下甚至直到门槛已在眼前时,才想起喊出那声“陛下驾到”。

  殿中的一切声响戛然而止,包括方才不绝于耳的惨叫声。

  皇帝足下定了一瞬,复又重新抬步行进去。

  大约是方才殿内的场景实在触目惊心,依次见礼的宫女们都说不出话来问安,见礼见得安静无声。

  “母后安。”皇帝行至太后几步远的地方躬身一揖,不自觉地偏头看过去——实在是身侧那抹不停颤抖的身影太过显眼。

  云婵只觉得剧痛退都退不尽,在十指上一阵接着一阵、又一阵接着一阵地席卷全身。那种疼痛,好像是要把每一寸骨头都磨碎、将每一寸神经都撕开。

  那夹棍仍套在手上,将十指皆隔开来。原本纤细白嫩的十指已皆红肿不堪,和仍旧白皙的手掌反差分明。

  云婵的目光始终锁在自己的手上,满目的惶措不安,好像生怕那夹棍再收紧一次,当真把这双手废了。

  觉出几丈外的那人朝这边走了几步,云婵抬了抬头,又重新低下头去:“陛下……”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让云婵恍然觉得他是要和自己说什么,下一句话却显然不是同她说的:“听闻母后把她发落去了浣衣局,为何又带回来问话了?”

  “欺君。”皇太后切齿而道,皇帝显是一愣:“不知何来‘欺君’?”

  皇太后这才将目光从云婵面上移开,看向皇帝,缓和了些许,颔首微一笑又指了指搁在手边的那册子:“这道特赦,是阿澜前阵子向陛下讨的?”

  “是。”皇帝点了头,皇太后又道:“但陛下并没有过问这特赦是为谁求的,是不是?”

  云婵无力地阖了眼,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出,在一问一答间,皇太后享受着她愈发明晰的恐惧。而后可想而知……再过最多不过三句话,皇帝便会知道那道特赦是为她求的,是叶澜为救她而欺了君……

  因着先帝的死因,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叶澜也会被牵连。

  “儿臣自然知道。”皇帝沉稳答道,四下里俱是一静。

  云婵愕然地抬头看过去,他的侧脸被依稀透进来的阳光勾勒得轮廓清晰。他稍稍一笑,笑意自唇畔浮上眼角,又说:“阿澜是没敢说不假,可这册子上写的明白,儿臣总得看完了再盖印。”

  他话中一停,睇了云婵一眼,继续解释说:“她是为和亲才进的宫,如今和亲不成,留在宫里没别的用,还不如放回家中。”

  “陛下在说什么?”皇太后吃惊不已,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又说出话来,“她气死了你的父皇、让整个大夏蒙羞。”

  “是赫契人让大夏蒙羞。”皇帝的反驳掷地有声,凝视着太后,稍松了半分的声音又道,“也是赫契人气死的父皇。”

  宫人们眼也不敢抬一下,云婵则惊得挪不开视线。皇帝无声一喟,在太后身边不远的地方落了座,温和道:“赫契人是寻了她非皇室公主的理由把她退回来,意在羞rǔ大夏。如此,即便送一位真正的公主去——甚至是您的亲生女儿明宁也无用,他们还是会寻个由头把人退回来。”

  皇太后神色一震,刚yù出言,皇帝又先续道:“再者,血统之事怪得了她么?从一开始,便是您和父皇不舍得嫁明宁才选了她进宫,如今赫契人怪她不是皇室血脉便罢,您若也怪她这个,岂不滑稽?”

  此话说得十分不客气,皇太后面生愠色,猛一击案,却被皇帝陡然扫来的眼风弄得一噎。静了静神,将怒斥的话咽了回去,清冷一笑:“很好,倒是有个做皇帝的样子,敢顶撞哀家了。那哀家只问陛下,若哀家执意不许她出宫,陛下如何?”

  “母后不必做此假设。”皇帝回以一笑,颔首问得恭敬,“恕儿臣直言相问——母后可是执意不许她出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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