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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_荔箫【完结+番外】(239)

  “充容娘娘万福。”一个轻柔的女声在微风中响起,我回过头去,她神色淡淡地道,“娘娘贵为充容,怎的出门也不带个人?”

  是秋宝林。

  我想着先前的事,对她自是没有好脸色,轻然一笑,回道:“宝林你也是个小主,不是同样没带人?”

  “臣妾从来不喜欢有人随着。”她轻笑道,“嫌人多太烦,自己走走图个清静。”

  “既然如此,宝林小主自己走走便是,谁也别扰谁的清静。”我话语冷冷几是在赶她走,想了一想又说,“若没记错,小主是住在荷莳宫的?替本宫给赵姬带个好吧,她降位这么些日子,本宫忙着侍奉圣驾,也不曾去看过她。”

  “娘娘不怕她不祥么?”她笑声中带了探究,顿了一顿又说,“或是娘娘有意给这位昔日的好姐姐添堵?”

  我听得一凛:“宝林小主何意。”

  “没什么意思。”她清扬一笑,毫无顾忌地走到我身边坐下来,“相较于娘娘与赵姬娘娘的关系究竟如何,臣妾更想说两件事。”

  “什么?你说。”出言发现自己平静无比,几乎可说是“轻松”了。好像对她生不出半点防备,就是觉得她不会害我。

  哪怕她曾在我的药膏中下过毒。

  “第一,臣妾没害过娘娘,陛下降臣妾的位份,臣妾觉得冤得很。”她说得语气明快,全然不似在说一件不高兴的事qíng,亦不像当初在长秋宫门口时见到的那般淡漠的她。

  我“哦”了一声:“所以呢?”

  “无所谓娘娘信不信,只是想告诉娘娘一声罢了。”她又一声笑,环着膝盖抬头望着面前的湖面说,“第二件事么,臣妾想告诉娘娘,娘娘您毁了臣妾的一辈子。”

  205

  “本宫毁了你的一辈子?”我听得一阵诧异,俄而毫不留qíng面地笑道,“就算你没在本宫的药中下毒、本宫却令你降了位份,也算不得是本宫毁了你一辈子。这是后宫,你失宠这么久已然没什么出路了,可你失宠的时候本宫都不在宫里,怪不得本宫。”

  “臣妾说的不是这个。”她无声一笑,有些凄然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今日见娘娘独自一人,就想和娘娘说了这事。”

  我不解地看着她:“你说,怎么回事?”

  她却是耸了耸肩头:“罢了,不提了,省得让娘娘添堵。”

  见她不说,我也不管她是不是刻意卖关子,便不再追问。她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臣妾可不可以求娘娘件事?”

  我一怔:“什么事?”

  “如果有一天,娘娘作了皇后……或是当了太后,可不可以放臣妾走?”

  她犹是话语轻盈,我听得愕住:“你说什么?”

  “臣妾不喜欢后宫。”她默然道,随即又覆上一层笑意,“而且就如娘娘说的,臣妾早没什么出路了,宫里有没有臣妾这号人都一样。”

  这平淡的口气,说得好像宫嫔出宫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又是讶然又是奇怪地看着她,“自古以来就没有放嫔妃出宫的事,就算是皇后和太后也做不了这个主。”

  “又不需要您明明白白地下旨放臣妾走,不是有别的法子么?”她笑睨着我。

  我心中一哽,几乎要以为她知道宏晅当初安排兄长救我出宫的事了。自不可能,那件事连帝太后都不知qíng,她又岂会知道。

  思量片刻,我只淡笑着问她:“你为什么觉得本宫会是皇后?”

  “因为娘娘您宠冠六宫。”她说着一顿,垂下眼帘,又道,“哪怕是在您不在的时候。”

  我觉出她心中藏着些事,又不便多问,毕竟我与她并不熟络,更谈不上信任。

  无言了片刻,她站起身掸了掸裙上沾的灰尘,盈盈一福:“臣妾告退。方才那些话……娘娘若日后有机会帮臣妾一把,臣妾感激不尽;若不能也无妨,娘娘就当没听到过好了。”

  “你这人有意思。”我禁不住地一声轻笑,淡看向她,“你与本宫今日也不过是见了第二面,就敢说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那些话都是死罪,本宫若是告诉陛下……”我含着笑垂下眼帘,“长公主府的人可愿意来给你收尸么?”

  “可娘娘何必bī死臣妾呢?”她的笑容甜甜的,不带丝毫恐惧,“六宫里已没什么能对娘娘造成威胁的人,娘娘何苦难为臣妾这个失宠已久的人?”

  我凝视她须臾,诚恳地缓缓道:“宝林小主你容貌姣好、身姿更是曼妙,要争宠也未必不成,怎会有那样的想法?”

  “臣妾自知争不了宠了。”她笑道,“为何不能有别的想法?”

  .

  与秋禾的一见让我心中疑惑甚深,总觉得她必有不少故事,又或者她知道我一些事。按理我该觉得害怕、想一想是否要先除她才是,却仍是半分惧意也没有,心底就是那么笃信她不会害我。

  想起顺充华曾说过她失宠的原因……怒然离开成舒殿?看来她胆子从来不小。

  这一见我自是没有同旁人提起,更没有告诉宏晅她那些罪无可恕的想法,只是默默记在心里,即便做不了皇后、太后,但若有朝一日能有个契机帮她一把也是好的。

  .

  近来都是璃蕊为我梳发髻,她一贯地毛手毛脚,梳着头发说笑两句或者一不小心手上就用过了力,一大早上我时常要痛上好几次。终于忍不住,没好气地对她说:“再让你梳一阵子头,本宫出家都省得削发了,红药人呢?病还没好?”

  璃蕊悻悻地退开两步,一福身道:“是,红药姐姐的病反反复复不见好,奴婢也没法子。”

  “那就传医女,医女不行就传太医。”我从镜中瞪了她一眼,“且不说她能不能做事,有病这么拖着总是不行。”

  “诺。”璃蕊应了一声,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踌躇了片刻,说,“娘娘,奴婢觉得……这阵子红药姐姐奇怪得很。您说,病着的时候多是乏力多眠,她还整夜整夜地睡不好,白日里也一副忧心忡忡地样子。问她哪儿不舒服她说没事,可瞧着面色就是差极了。”

  我神色一凛:“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璃蕊想了一想,答说:“除夕……”

  终于差不多到了该问她这事的时候。我一直觉得她是有事瞒着我的,也许并非恶意,但兴许不是小事。

  不说别的,她的兄长沈立当时是我安排去长秋宫的。我将红药从荷莳宫接出来时正是淑元皇后仙逝不久的时候,她的兄长也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去世的。

  起初我只是心中存了个疑影、觉得她必有问题,后来的种种却越发让我确信,她的问题,是与她兄长脱不开gān系的。

  不敢说一定与淑元皇后有关,但也不敢说必定无关。

  “都在这儿候着,本宫去看看红药。”我从妆台前站起身,将梳至一半的长发随手一绾,斜cha了两根银簪,就移步出去了。

  .

  我在红药的房间门口驻足片刻,顺着并未合紧的门fèng看进去,她没在榻上歇着,而是坐在案前,静静垂着首发着愣,搁在底下的手上应是在摆弄着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一声抽噎。又哭了?

  推了门进去,她蓦地抬头,愣了一瞬后慌忙擦了眼泪,俯身一拜:“充容娘娘大安。”

  我在案几另一边坐下,凝睇她须臾,淡然笑问:“璃蕊说你一直病着,本宫来看看。”

  “谢娘娘……”她犹豫了一瞬没敢起身,仍是低低下拜的姿势。静了一静,我才笑道:“免了吧。”

  她直起身子,面上依稀还有两道泪痕,我只作未见,平静地向她伸出手。

  “娘娘?”她一愣,满脸疑惑。

  “你刚才拿着什么,本宫看看。”我微微笑着,却是不容迟疑的口气。

  她犹豫了一会儿,把一串黑檀手钏jiāo到我手里,静默不语。我笑而端详着,手指拈过一颗颗珠子,在摸到了些许斑驳时停了手,将那颗珠子转过来一看,上面刻着一个字:沈。

  “你兄长留下的?”我问她。

  她点点头:“是。”

  “看来你早知道他会死?”我轻然一笑,凝视着她神色未动,“或者,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死,才提前把这个jiāo给你?”

  “娘娘……”她滞了一瞬,惶然摇头,qiáng笑道,“不是的,生死之事……谁能提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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