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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_荔箫【完结+番外】(246)

  我暗瞪他一眼,起身一福:“那陛下慢慢琢磨着,臣妾先告退了。”

  他低笑一声,低头看着奏折没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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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夏季向来贪凉,且年年口味口不一样,今年意外地迷上了酸枣汁,怎么喝也喝不够。过了半个月,自己心里有了数,暂未声张,只传了沈循来请脉。

  沈循的手指搭在我腕上片刻,神色一滞,起身长揖道:“恭喜娘娘。”

  终于。

  我平静地放下微挽起的袖口,衔笑道:“多谢大人。有劳大人先莫要声张为好。”

  不比怀阿眉的时候,眼下我是在宫里,万事都要加着小心。何况几个月前我刚与怡然一起除了赵姬的孩子,她是断然容不下我再有子的。

  告诫云溪她们先不要提此事,又让林晋知会了郑褚,近来身子不慡,侍不得寝。

  当晚宏晅照常来了明玉殿,我不悦地淡看向郑褚,宏晅笑道:“侍不得寝不要紧,你传太医看过没有?”

  我点头应道:“看了,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年年都有的毛病罢了。陛下不如……”便又想往别处劝他,他一捂我的嘴,“打住。”

  当下红了脸。我知道,自我回宫之后,说是独宠一点也不为过。连一gān新宫嫔都难以面圣,我知道怨言是必然有的,却很少再去劝他。如今的我应付得了这样的不满,他也不愿听我多劝,何况,即便我劝了,他也完全有理由堵我:“那些有世家背景的可能容不得你的嫔妃,朕没亏待过。”

  是,少数的几个有资历又有背景的嫔妃他仍旧对她们足够好。

  不然哪儿轮得上赵姬有孕。

  但这些日子我还是劝他走为好。于是拿下他捂在我嘴上的手,嗔道:“陛下又不是不知道臣妾这身子,小病小灾不断的,总要等夏天过了才舒坦。”

  他自顾自地走到榻边躺下,笑看着我:“非得哪天废了六宫才能让你闭嘴。”

  纵知是说笑,我仍旧听得一愕。也上了榻躺着,倚在他胸口缓缓道:“陛下不该说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又是臣妾的麻烦。”

  他无话了一会儿,轻声一叹,徐徐说:“立你为后,大臣们始终不答应,争个没完。”

  我蓦地一惊,惶然抬头望着他:“陛下又提这件事了?”

  “总要提的。”他苦涩一笑,“朕现在担心的是,如若母后的病撑不了多久,她会不会bī朕立赵姬为后。”

  “太后要立聆姐姐?”我轻然一笑,“怎会?陛下也知道,这事上,太后是不向着聆姐姐的。”

  “那是从前。”他的笑意有些发冷,“从前,赵家有母后撑着,故而她还能大局为重,不动这个心。如今她若是撑不住了……”

  不觉心里一栗。若是那样,还真是说不准。如有太后遗命在,什么生下怪胎不祥就都不是大事了,泰半老臣都会闭嘴;剩下一半,其中只怕还有不少是依附于赵家的。

  我好生缓了一会儿qíng绪,才又柔声开口:“其实……让聆姐姐作皇后也挺好的,宫里资历深的宫嫔只剩下她和琳仪夫人,她不是不配,陛下何必qiáng拗太后的意?”

  “因为新后的人选,朕在意的不是她的资历配不配,是朕想不想娶她为妻。”他轻笑道,“除非你现在告诉朕你还是想走。”

  我怔住。想走么?曾经是想的。回宫的时候我抱了必死的心,想拿自己的命换霍宁一命。但后来……大概是从他为我挡了兄长一剑之后吧,我再也没动过这样的心思。他救了我两次,就算兄长那一剑本就该刺在他身上,我也还欠他一命。

  若不然,我早就是岳凌夏的刀下亡魂了。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思总是复杂的,五味俱全。因为我们已经经历了太多事qíng,并且还在经历很多的事qíng,不好一概而论是爱是恨。

  我默了一会儿,坦然道:“臣妾不喜欢后宫。”

  他揽着我的手一颤,我又道:“但臣妾这辈子大概是离不开陛下了。”

  他苦一笑:“为了阿眉?”

  “是,但不全是。”我忽然决定现在就告诉他,“还有另一个孩子。”

  他蓦地坐起了身,惊讶不定地看了我半天:“晏然你……”

  我咬了咬嘴唇:“嗯。”抬头对上他仍错愕不减的双眼,哑声一笑,又板着脸说,“不是假孕。”

  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么高兴了,高兴到手足无措。突然紧紧搂住了我,愣了一会儿后又突然放开,有些不安地念叨着:“不能伤你不能伤你……”

  看得我有些好笑,他扬声叫了郑褚进来,言辞间都是无尽的喜悦:“去,速叫礼部拟旨封后,再有异意的立刻给朕辞官回家去!”

  “……啊?”郑褚滞在了门口,忐忑不已的神色,“陛下您……”

  我嗔了他一眼:“烦人,能不能许臣妾好好安胎?”

  郑褚又愣了一瞬,恍悟间即刻揖道:“恭喜娘娘……臣这就去礼部传旨去!”

  “……站住!”我喝住郑褚,转而肃然向宏晅道,“陛下以为臣妾现在告诉陛下这个是为了后位么?”

  “朕知道不是。”他眼底犹自含着笑,神色谨肃两分,道,“但这次你听朕的,朕一定为你力排众议,你到长秋宫安胎去可好?”

  “不好。”我鼓了鼓嘴翻着眼睛瞧他,“所谓树大招风,臣妾到长秋宫没法好好安胎。”

  “但这个后位朕不可能给别人。”他说着,眼中是满满的笃定,“朕从前同你说过,现在也不怕再跟你说一次。”

  我默了一会儿。每一次他提起立我为后的事,都让我觉得太突然。纵使推拒间有着许多权衡,心惊和不解却是真的。

  他凝视着我,笑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有。只是……臣妾一直不太明白,陛下为什么突然那么坚定地非要臣妾作这个皇后——虽然陛下说是要封一个真正视作妻子的人,但是……”

  但是又为什么忽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认真地回看着他,一字字道:“臣妾一直觉得,在陛下心里,权衡利弊四个字才是最要紧的。”

  也许是仗着自己有孕在身吧,竟就这样直言问出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笑意dàng然无存地睇视我片刻,在我心中有些不安、犹豫着是否要谢罪时又深深一笑:“有日子没见你这么不怕死了。”

  我略略一噎,上次“不怕死”,还是回宫后给他下毒的那个局。

  他挑眉看着我:“你是不是在想给朕下毒的事?”

  “……”我慌张地瞧了他一眼,带着被看破心思的尴尬应说,“是。”

  “朕说的不是那个。”他轻声笑着,“朕说的是你无所顾忌地直言,都不记得有多久不曾听过了。”

  我怔住。原来就如同我知道他的权衡利弊一样,他也看出了我的小心谨慎。

  只觉今天的一言一语都太奇怪,似乎是许久没有过的推心置腹。好像他少了隐瞒不说,我也莫名其妙地没了防心。

  “晏然。”他唤了一声,俄而道,“朕这阵子都在想,凌合郡王大概是对的。”

  “凌合郡王?”我愣了一愣,关凌合郡王什么事?

  “凌合郡王和芷容成婚后进宫拜见时,他跟朕说这辈子绝不纳妾。”他眸中深深的笑意中带着几许认真的思量,“他说,莫说是一郡之王,就算是坐拥天下,也该尝试着只待一个人好;如若不然,自己所认为的公平处事不过是伤人伤己。朕知道他是想在日后姑母让他纳妾的时候朕能替他说一说话,但朕倒觉得……这话是拿来点醒朕的。”

  我直有些发慌,这话听来比立后之事还要突然些。刚要开口,他却先道:“你别觉得奇怪。这话……朕想了很有一阵子了,总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这孩子……算个契机吧。”

  209

  我央他先不必跟旁人提我有孕之事,待得过些日子胎稳了又显了身形瞒不住了再说;册后之事更急不得,否则只怕我死无全尸。他应了,却不肯在位份上让我吃亏,非要先册我昭仪不可,九嫔之首。

  这位子空了很多年了。

  第二天我教阿眉认着字,云溪忽地进来禀说:“娘娘,霍夫人和侯夫人来了。”

  我忙道:“快请。”

  怡然时常进宫,和朵颀却是很久没见了。该说是自我回宫之后就没再怎么见过她——去年大寒时她虽也在席,却是没说上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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