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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_荔箫【完结+番外】(60)

  他已经走到我面前,我被两名宦官押着跪□子,怒目圆睁地瞪视着他,他拔开瓶塞将那瓶子送到我嘴边:“娘娘安心上路吧,您死了,皇太后少一块心病,瑶妃娘娘心里也痛快。”

  “混账!你以为本宫这样死了陛下不会派人来查吗!陛下若查出本宫不是自尽,仔细你九族xing命!”

  “皇太后都不担心的事,娘娘您何必担心,臣又何必担心?”他用力地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转向他,轻笑道,“娘娘您自己想一想,将这事揭出来、置您于死地的瑶妃娘娘,会让陛下知道吗?到时候您又不能开口,您觉得仵作是听您的意思,还是听瑶妃娘娘的意思?”

  他手上加了力,使我半分动弹不得,那瓶子慢慢凑近了我,我顾不得其他,狠力一挣,就势咬在他腕上。他躲闪不及手一缩,那瓶子陡然落地碎裂,我看着落地的白瓷心下一松,初缓了口气,面上就被狠击一拳。

  我伏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地泛着黑,耳边嗡嗡轰鸣中听道那宦官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有药不肯喝?来人,拖去溺死,旁人问起来就说她自己跑出宫正司投了湖,更加轻省。”

  “都住手!”晕眩中听到的这个声音让我登觉眼前一亮,艰难地想要抬头却着实晕得有些困难。

  耳边语声未绝,我听到那宦官带着冷笑说:“宫正,皇太后懿旨,您不得cha手此事。”

  怡然的语气平淡却生硬似冰:“陛下旨意,传宁容华椒房殿问话。”

  正文 054.发落

  一来一去地也过了有些时候了,椒房殿里倒是谁都没有离开。我伏地一拜:“陛下大安。”

  礼毕直起身子,他看看我,微皱眉头:“脸上怎么回事?”

  手抚上犹在隐隐作痛的脸颊,轻轻一碰就是一阵胀疼,想是会有块淤青在。我低头未答,怡然一叩首道:“陛下,奴婢到宫正司时,正见里面乱成一团。至于宁容华娘娘脸上的伤,是皇太后身边的林大人打的。”

  怡然字句间透着不加掩饰的冷意,宏晅眼色一凌,淡扫了皇太后一眼,又问怡然:“不是送去宫正司了?怎还会劳皇太后身边的人动手?”

  “是送去了宫正司,但奴婢瞧着不像是去审。奴婢这个宫正不知qíng,两位司正亦不在,林大人拿了个瓷瓶子出来,倒像是要直接赐死了。”怡然又一拜,道,“陛下,奴婢来去得急,不知究竟是怎样的事、不知宁容华究竟犯了何样的大罪,竟连问也不必问了,要直接赐死?宁容华毕竟还是陛下亲封的一宫主位。”

  怡然愤怒之下质问得明明白白,宏晅听了,对皇太后的怨恨少不了再添一分。可她只看到那位林大人要赐死我,并不知来龙去脉,如此将一切矛盾引到皇太后身上,倒让瑶妃脱了gān系。但她既然如此说了,我也不好再改口,何况照瑶妃先前的说法,这件事本也难与她扯上太多gān系。

  宏晅沉下一口气,语中怒意若隐若现,就如同冬日时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结出的时有时无的薄冰,教人一时踩上去生冷,一时又觉不出了:“就为了这么一盒子尚不知是如何出现的东西,连问也不多问一问就要赐死宁容华。怡然若晚去一步,朕现在是不是也只能下旨追封了?”他转向皇太后,深沉中别有意味地道,“太后,她可是皇次子的养母啊。”

  皇太后这样急着要我的命到底图什么,大概人人心中都是有数的。

  皇太后神色未动,淡然目视着前方,轻叹了一声:“就为她是皇次子的养母,做出这种秽乱六宫、戕害龙体的事,哀家怕她教坏了皇子。”

  宏晅一声轻笑,不再同她说话,吩咐郑褚道:“传那宫女来。”

  青云回到殿中,循礼下拜。宏晅略一点头,郑褚出言道:“青云,你说这东西是在宁容华从前的房里见着的?”

  青云点点头:“是。”

  郑褚又问:“你搬进去时就在?”

  青云又点头:“是,所以奴婢才觉得是宁容华娘娘从前的东西。”

  我轻轻一笑,转脸问她:“你若觉得是本宫的东西,为何不给本宫送回来,反倒一直搁着?”

  她垂着首,低低答道:“原是想给娘娘送去,可御前事物繁多,一时不得空。又想着两年了娘娘都没来取,大约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就暂且搁下了。”

  我凝视着她,缓然点了点头,转向宏晅,颌首道:“陛下,臣妾有话问她。但无关此事,只是件对臣妾颇为重要的事qíng。”

  宏晅点头应允:“你起来问。”

  怡然扶着我站起身,自己侍立到宏晅一侧,我居高临下地端详着青云,温和道:“你说你是在衣柜中看见的这盒子,那不知你看见另一只盒子没有?”

  青云迷茫地抬起头:“另一只盒子?”

  我莞尔:“是,里面装着六支银钗,蔷薇的样子,还是崭新的。那是我十岁生辰时陛下所赠,册封后无论如何也寻不到了,今日听你一说,才想起衣柜那个小暗层。”

  她低下头神色莫辨地沉默着,我又一笑,诚恳道:“你说句实话就是了。本宫现在虽是不缺首饰,但万千珠宝都不敌那一套在本宫心里的分量。你若是喜欢、本想自己留下也无妨,本宫绝不怪你。你把它还回来,本宫房中的珠钗簪饰随你取去。”

  她尤低着头,眸子微动好像在仔细回忆着,俄而面露喜色,回道:“奴婢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套钗子,就与这盒子放在一起。里面是盛着六支银钗,奴婢瞧着样式jīng巧,大概也是娘娘从前的东西,并不曾动过。”

  我深深缓了一口气,侧身转向宏晅,面上浮起笑容:“陛下?”

  在我侧对他的发髻上,正缀着三支银钗,皆是蔷薇的样式,自上而下依次是盛开、半开和含苞待放,就如青云所说“样式jīng巧”,栩栩如生得堪称巧夺天工。我本想花朝之日戴这簪子算是应景,不料还有这样的作用。

  宏晅哑声一笑,视线触及青云时倏然多了冷厉:“你是朕御前的人,谁给你胆子让你诬陷宁容华!”

  怡然双眸低垂,悠悠然地曼声道:“我知道你是尹氏做尚仪时从尚服局调来的人。陛下见了宁容华之后发落了尹氏,你就把这笔账记在宁容华头上么?”

  怡然句句暗指皇太后,迫不及待地要替我报这个仇。她哪里知道,此事归根结底的始作俑者并不是皇太后,皇太后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想要我的命,同样是合了瑶妃的意。

  我侧目去看青云,她还不明白为何突然生了变故,惶惑不定地磕了个头,半天没说去一句话。我半蹲□,笑看着她取下一只钗子,正是盛开的那一支。她看着我手中银钗,身子猛地一震终是明白了,我自顾自地把玩着那只簪子,微笑道:“‘满架蔷薇一院香’。本宫还是才人的时候,曾有人告诫本宫莫要附错了架,现在看来本宫还没有。”我抬了眼,微敛笑意,“青云,你已错得明明白白了,那你的花架,到底是谁?”

  “娘娘,我没有……”

  “她值得你这般护着么?”我冷睇着她,“你以为是本宫揭穿了你的话你才会有危险?可你想想,若方才本宫死在了宫正司,陛下头一个会拿谁问罪!”

  她慌恐中投向瑶妃的那个眼神被我尽收眼底,我伸手搭上她的肩膀,抚着她淡蓝上襦上的兰花绣纹,和缓道:“你告诉本宫是谁,本宫求陛下饶你不死。你这条命能不能留得住,全看你自己。”

  青云浑身发着抖,惊恐地直视着地面不言不语,放在裙上的双手紧紧攥着,却是不肯再说一个字。我冷然站起身,话语淡漠不带分毫感qíng:“请陛下圣裁。”

  宏晅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生硬有力:“拖出去,杖毙。”

  宦官上来拖青云,她面如死灰地任由他们带走,自始至终没再吐一个字。直到了殿门口,她几乎瘫软的身子触到了门槛的那一刻,陡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声:“穆华娘子救我!”

  殿中诸人均是一滞,但见她猛地使力甩开了两名宦官的手,扑在纪穆华跟前拽着她的裙角哭求:“穆华娘子救奴婢……娘子您说过保奴婢一命的啊……”

  纪穆华颜色大变,慌忙地挣开她的手,斥道:“说什么昏话!我不认得你!”

  “穆华娘子怎么能这么说……那……那奴婢的家人呢?娘子您即便不救奴婢的命,您可会按先前说的照顾好他们?”

  我分明地瞧出宏晅的脸色在青云的话中一点点黯沉下去,不甘而无奈地合上眼睛,耳边便传来了他的声音:“穆华纪氏,心思恶毒屡教不改。诬陷主位宫嫔,着即废位,打入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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