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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_荔箫【完结+番外】(63)

  原来,竟是这样。怪不得,在宫宴之上,那位明明素未谋面的征西将军会出言我为争辩;怪不得,在大傩那天,他一番坦dàngdàng的辩解之后,最后一句是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因为我是他未婚却不可能再成婚的妻子。

  我微颌首,抹去面上所有的悲意,抿嘴浅浅笑道:“将军,您要成婚了。”

  他轻笑不语,我沉缓道:“一些事,我做不了主,将军做不了主,只能由着别人做主,已经过去的,也只好随它去。”

  他笑而摇头,轻松的口吻难掩眼底的一抹戾色:“言安,曰安。你可以随遇而安,可夺妻之仇于我,却不可能轻易忘了。”

  我心中一震,俄而微笑道:“将军错了,陛下与您,并没有夺妻之仇。”我注目于他,话语坚定,“是你我无缘。宫中为将士fèng制棉服的宫女那样多,我却偏偏不肯用真名,这才是开端。命数天定而已,谁也怨不得谁。”我的视线移向旁边小间紧阖的门,续言道,“朵颀公主是个好姑娘,将军既然要娶她,好好待她就是了,旁人皆不值得将军多想,更不需将军去寻什么无端的仇。”我轻轻执起那块玉佩,粲然笑道,“这块佩,还多谢将军归还。这是稀世罕见的好玉,丢了怪可惜的。”

  他沉默地看着我,好像是要看清楚我心中的想法一样。少顷,全然不相信地问了一句:“你是这样想?”

  “是。”我颌首,“若不然,将军还要如何呢?是让陛下把我赐给将军,还是……将军您要弑君夺位?将军也知您与我并无qíng分可言,夺妻之仇?晏然不是个物件,我想嫁给谁,是我自己做的主,不由谁去夺。”我凝睇着他,一字字说完这些话,理所当然的口吻。

  他半晌无话,我径自站起身,敛起轻搭臂上的帔帛,淡泊道:“若没有别的事,本宫要回去了。”说着再向他浅一福身,“再次恭贺将军成婚。”

  我信步离开,不愿多做半刻的停留,却被身后一声低沉的“晏然”唤住,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生硬道:“本宫自以为已同将军讲清楚了,将军您与本宫不同,本宫已没有家了,也无可惧,将军您总要为家人想一想。”我略一停顿,视线穿过辉晟殿大门,直望向远处的延绵宫宇,一声轻笑,“也正因如此,将军觉得能有何事bī本宫随了陛下呢?本宫在世上无牵无挂,若当真不愿,一死了之。恳请将军不要再寻什么虚无的仇了,一切皆是本宫自愿,将军如觉得受了耻rǔ,就想个办法取本宫xing命,本宫奉陪。”

  身后一声沉气之音,他双手相叠肃然向我施了一揖,语气平淡如一池静水,寻不得半分波澜:“臣霍宁,恭送娘娘。”

  命不由己,无可qiáng求。我与他都明白。

  不管他在意的是被夺妻的耻rǔ还是对我尚有一份别样的感qíng在,从此以后他还是要安心做他的骠骑将军,而我仍是大燕后宫的宁容华。

  如此而已。

  一年前,我也曾对此那样的不甘,迫切地想知道那安夷将军是个怎样的人。今日的我,在听完这许多种种之后,仍是平静地走出辉晟殿,平静地上了步辇,平静地回到簌渊宫。

  在我的心里,对此早已掀不起那样凛冽的恨意。

  所以,我最后道的那句恭喜,真心实意。我与他本就只有那一纸书信的jiāo集,再无其他,往后的日子,还要各自去过。

  我坐在步辇上,回思着方才辉晟殿中的种种,不禁佩服起朵颀。那是怎样的一颗心,可以容得夫君在婚前向从前失之jiāo臂的未婚妻道明一切。

  可转念一想,大约也只有这样做吧,让他告诉我一切,jiāo还那玉佩,断去一切念想,然后再与她成婚。

  霍宁一定会待她很好,他这样的人,不会让妻子受委屈。

  这一年的清明、上巳在同一日,朵颀要在这天行笄礼;我在宫里,也有我要做的事qíng。

  珠兰一早送了青团来,说是冯云安做的。这些日子我时常抽空去看她,也送些衣食去。她渐渐的心qíng也好了,连带着珠兰也开心。

  揭开食盒,里面的碟子中盛着一枚枚绿色圆团,颗颗晶莹,被那白瓷衬着很是诱人。我自己尝了一个,软糯可口,里面的豆沙馅调的也合适,带着艾叶的清香沁人心脾。我向珠兰笑道:“好手艺,替本宫多谢你家娘子。”

  珠兰笑盈盈地福身告退,我将盖子阖好,扬声吩咐云溪道:“收好了,晚上等陛下来时再拿出来。”

  傍晚时,林晋进来禀道:“娘娘,陛下回宫了,已在成舒殿歇下,今晚大概不会召幸嫔妃了。”

  我沉下一口气,放下手中正绣着的那块鹅huáng锦帕,徐徐道:“知道了。今儿个没什么胃口,不必传膳了,去拿冯氏送的那青团来。”

  片刻工夫,云溪取了那食盒来,搁在案上打开盖子,将瓷盘拿出呈在桌上。我执著刚一碰那青团,便听她轻唤了一声:“娘娘……”

  淡睨她一眼,只作不理,架起青团送入口中。

  软糯的口感,清甜甘香中夹杂艾糙的微苦。味道是很好的味道,但糯米所制的东西到底难免腻口,吃了半枚就放下了筷子,恹恹地蹙了眉头:“撤了吧,吃不下了。”

  云溪复将青团撤了去,我倒了杯茶凝神饮着,心底思量着即将发生的事qíng,快意与惧意参半。

  附中逐渐起了一阵阵绞痛,从最初的时有时无逐渐加剧扩散,越痛越明显。我微蹙眉头,饮下一大口茶,温热的茶水未能减缓半分疼痛。

  “婉然!”我紧捂小腹忍痛喊了一声,婉然入内一看霎显惊色:“姐姐!姐姐怎么了?”

  她扶住我,一叠声地疾呼:“林晋!林晋快出传太医!娘娘出事了!”

  正文 057.斩糙

  大概在太医到来之前,我就已受不住腹中的疼痛昏迷过去。意识迷蒙地醒来,一点点的转回清醒。我没有睁眼,想先侧耳听一下殿中现在都有何人。

  没有声响,一只手抚在我额上,好像是袖口蹭在了我的鼻间,带着龙涎香与琥珀的暖香。

  “陛下今日祭祖,本就劳累了。太医既说宁容华没事,陛下请先回去歇息吧。”皇后的声音贤惠温柔,温和地劝他先回去安歇。

  坐在我身边的人没有走的意思,反道:“梓童先回去吧,这边的事,朕自会处理。”

  我幽幽睁开眼,被光亮刺得一恍,抬手挡了一挡,微眯着眼看不真切眼前的人:“陛下?”

  向远瞅了瞅,又道:“皇后娘娘……”我神色中满是迷茫,全然不知出了什么事、他们为何会此时在明玉殿,疑惑地四下张望。

  宏晅深有怜惜却故作轻松地笑道:“你吃坏了东西,晚上吃什么了?”

  我想了一想,回道:“今日胃口不好,没怎么吃东西,就吃了些穆华娘子送来的青团,还不足半个。”

  “穆华娘子?”皇后闻言一凛,“容华说的可是欣莹阁的冯氏?”

  我点点头:“是。臣妾知她被禁足已久了,可臣妾想着自己到底是一宫主位,总要照顾着些,便时有走动。”语毕一沉,陡然回神,错愕地望向宏晅,“陛下觉得她会害臣妾?”

  宏晅未答,叫来婉然,问她:“那青团还有吗?”

  婉然福身道:“有,都在小厨房收着。”

  “让太医去验!”宏晅轻蹙着眉,婉然连忙应了声“诺”,领着太医往小厨房去了。

  殿中无声,我们都静等着他们来回禀结果。

  太医回来得很快,向宏晅一揖,道:“陛下,确是那青团中有断肠糙①。”

  断肠糙?!我一阵心惊,竟是这样狠的毒药!心有余悸地望向宏晅,他轻握了握我的手道:“去带冯穆华来。”

  冯云安大概是在睡梦中被人叫醒带来的,头发散乱着,衣衫也穿得并不算齐整。她已有一年没面过圣、没离开过欣莹阁了,难得离开,又是这样的事。入殿时,面上难掩惧意,敛身下拜qiáng作镇定:“陛下圣安,皇后娘娘万安,容华娘娘万安。”

  我冷睇着她,宏晅淡然道:“自己说吧,怎么回事。”

  “陛下,臣妾……臣妾没害容华娘娘。”她低低伏着,神色慌乱地解释着,“臣妾被禁足一年多了,只有容华娘娘来看过臣妾,臣妾怎么会去害她……那青团是臣妾做的,但是……”她几yù哭出来,重重一叩首道,“求陛下明鉴。”

  宏晅不语,皇后冷声地开了口:“当初的事,也是大罪一条。本宫心存疑惑才没有赐你一死,你竟还不知悔改。”

  “不是的娘娘……”冯云安不敢抬眼连连摇头,“当初的事臣妾是冤枉的……宫闱禁地,臣妾岂敢行那魇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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