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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_荔箫【完结+番外】(80)

  “嗯。”

  “……”我又无话可说了。

  他蹙了蹙眉头:“就这事?”

  我点点头:“是……”低着头一番忸怩,带着期许问道,“陛下信不信?”

  “嗯。”

  “……”

  “说完了?该朕了。”他笑意深深地抛回了问题,“现在还嫉妒岳婉华么?”

  “嗯。”

  “知不知道刚才你若不求qíng,帝太后可能直接废了她?”

  “嗯。”

  “那怎么还为她说qíng、陪她跪着?”

  “嗯。”

  “嗯?”

  “……”我略加思忖,半点不掺假地咕哝道,“臣妾也不想替她说qíng,也觉得她跪死在那儿算了,直接废了更好。”我赌气地抬了一抬眼皮,觑着他的神色又道,“可又觉得为了她让帝太后和陛下生隙太不值当。”

  “嗯……”

  如此一番对话之后,我与他回了成舒殿,他传了太医来,太医道我腿上只略有淤血,不会有大碍。他随手抽走怡然手里装有活血化瘀之药的瓷瓶,坐在我身边笑问:“你觉得为她长跪淤血值当?”

  “当然不值当。”我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过能让帝太后与陛下不生间隙就值当了。”

  他嗤笑一声,轻手轻脚地将药涂在我膝上:“听上去怎么说都是你理多。若真有本事,下回直接说服了母后,别让她罚你。”

  “嗯……”我应了一声,继而很有自知之明地颓丧摇头,“没本事。”。

  那一夜之后,宏晅一连数日不再召见岳凌夏。婉然与我笑侃说:“叫她自诩会做戏,又哪里比得过姐姐?”

  我嗔笑一声:“这是夸我么?”

  “哦对了,姐姐听说了没有?御前宫人都说,要是姐姐哪天得了双字封号,定是‘宁恩’。”

  我一奇:“哪儿来的说法?”

  婉然翻了翻眼睛,一边用手比划着音调一边:“嗯?嗯。嗯……”

  我挑一挑眉:“那是陛下先起的头。”

  婉然嬉笑出生:“这就没地方说理了,反正怡然姐姐跟御前的人把那天的对话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我当初究竟为什么要荐怡然去当宫正?

  婉然倒了两杯茶,自己也坐到案前,眨眨眼问我:“不过……陛下当真就信了姐姐么?”

  “信了,但信不信都不重要。”我端过茶盏浅啜一口,“不论他信不信我没有伤岳婉华,只要知道我为了六宫和睦可以让委屈自己去息事宁人足矣。”

  六宫之中,碰上这种事,落井下石除去劲敌的大有人在,闭口不言任由发展的更是多数,独少了能为此舍身息事的。就连皇后和萧修容,那日也未怎么出面说qíng。

  那日岳婉华曾嘲讽我说“自诩熟谙列位上殿所思所想,却失算了”,呵,她不知道,“自诩熟谙列位上殿所思所想”的许会失算,但不知这些的,必定会栽跟头。

  更可怕的是,她不知列位上殿的所思所想,帝太后却把她的深浅轻重都看得清清楚楚。

  “婉华妹妹以为,只有妹妹你会做戏么?”这句话也不知她听懂了多少,或许她至今也只是认为那天只有我一个人在做戏。

  可惜宏晅那天直接叫人送她回去歇息了,否则后面的话她必定听得懂,我当真十分乐意一睹她怒而不能言的样子。有话不能说的滋味,真该让她知道知道。

  “她说哀家罚岳婉华扫了你的面子,当着六宫的面,也不想想是否扫了哀家的面子。该说的理哀家跟她说尽了,是她自己要出去跪着。”

  突然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宏晅起初不可能没有疑过这是做给他看的一场戏,帝太后这一番话却撇清了自己与这场戏的关系,他还要疑,就只能疑我。

  “不过还有一事,哀家本也忘了,今日萧修容提了一句,哀家不得不再问问……哀家听说宁贵姬动手伤了岳婉华?若真有此事,后宫容不得心思恶毒之人,也容不得两面三刀之人。”

  她没有半点徇私袒护的意思,语气寒凉无比,似比他更容不得我做戏惑众。他也会知道,那日早些时候,长宁宫正殿里早就提过我动手伤及岳婉华一事,本就顶着加害宫嫔的嫌疑,还要顶撞帝太后,做戏?这风险未免太大,毕竟很多时候未坐实的罪名都可以因这几位的一念之差而坐实。

  彼时我与他正僵着,又断不能是奢求他来恕我。

  为了后宫和睦冒着自己遭废黜的危险去给岳婉华求qíng,这是多良苦的用心……能有如此用心的人,也不会去加害得宠嫔妃吧。

  真是多谢帝太后。

  “宁贵姬娘娘,帝太后旨意,今晚不必去长秋宫昏定了,帝太后召见六宫嫔妃去长宁宫,有要事。”

  “有劳大人,本宫定按时到。”

  “帝太后让臣将这个转jiāo娘娘。”来传话的宦官奉上一物,用檀木盒子装着,我打开一看,全然不解:“护膝?”

  “是,帝太后说等娘娘到了长宁宫自然明白。但此事须得委屈娘娘,故而帝太后不愿明言qiáng求。愿或不愿,娘娘到时自己决定便可。”

  我循着顺姬的目光看到长跪的岳婉华时,心中豁然开朗。

  我若愿,那晚的输家就只有她;即便不愿,那晚受苦的亦只有她。

  正文 75073.再起

  又是一年中秋。短短一载,时过境迁。

  去年的此时,我还住在锦淑宫。宫宴散去后,我与语歆又一道去娴思殿与愉妃小聚,吃了愉妃拿手的那一道桂花宫饼。

  今年的此时,愉妃已逝,再没人能做那道桂花宫饼;语歆,她仍与去年无太多差别,可她的父亲,已是我不能原谅的仇敌。

  种种变故,都让这团圆佳节愈显凄意。

  若回宫小聚,这凄意必定更加明显,我便在心里暗暗期盼宫宴久一些、再久一些……在这辉晟殿里,好歹是歌舞升平,一派繁华之相。

  怪不得家人子要三年一选,否则过不了几年,中秋宫宴只怕也剩不了几人了。

  说起家人子……来年开chūn就又是大选时,那么来年的中秋,又是佳人满座。

  我的册封,是在上一次大选之后,原来才不足三年而已。

  殿里的歌舞令人眼花缭乱,舞姬长而飘逸的水袖在空中旋转着飞舞着,那样的热qíng洋溢,一派盛世之象。宫宴便是这样,宏大的乐舞与觥筹jiāo错构造着其乐融融,人人都维持着和睦,将平时的万般心思掩于一张笑靥之下。

  我的视线扫过案上已空的酒盏,持过酒壶为宏晅添酒,又给自己也倒满,他淡笑着睇了一眼,询问说:“你喝了不少了,让宫人换果酒来?”

  我颌首莞尔道:“无碍的,难得佳节,喝一点无妨。”

  偶有嫔妃上前敬酒,行走间裙摆迤逦,一个又一个地经过我的眼前。

  “陛下大安,皇后娘娘大安。”这个声音近些日子听得愈发少了,却是如旧带着笑意的的清越动人。岳婉华,那一日之后她虽未失宠,到底隆宠不复了。她盈盈一福,起身后微侧了身子又向我施了一礼,“宁贵姬娘娘万福。”

  “婉华妹妹。”我浅浅而笑着,轻垂下眼睫一言不发地听她说着敬酒之语。帝后各与她对饮一杯,她又转向我,“那日在长宁宫,多谢贵姬娘娘为臣妾说qíng。臣妾一直想登门道谢,又想着陛下说过娘娘身居一宫之主平日里诸事繁忙未敢打扰,今日敬娘娘一杯,聊表谢意。”

  她穿着一身白底团花的对襟齐胸襦裙,上襦是夺目的嫣红色,直衬得她面色娇柔又毫不失高雅。我微笑着持起杯来,宫人又将盛满酒的酒盏奉到她面前,她瞟了一眼,隐有犹豫想了一想,吩咐道:“去换果酒来。”

  我神色未动,皇后笑觑着宏晅嗔怪她道:“婉华妹妹这就不对了,既是答谢总要有答谢的诚意,就算不胜酒力也不能省在这一杯上。”顿了一顿,眉间浮起些责意,“何况你的酒量是可以的。”

  岳婉华婷婷立于帝后面前,听得皇后责怪也未有长拜谢罪之意,只低了一低头,笑意未减半分:“皇后娘娘恕罪,实非臣妾有意怠慢,只是……为了腹中皇裔,实在不敢多饮。”

  “你说什么?”皇后的惊喜之意顿然间溢于言表,察觉出失态,缓了缓神色,敛去几分笑才道,“你有喜了?”

  “是。”岳婉华屈膝浅福身,双眸盈盈望向宏晅答着皇后的话,“昨儿个才请太医来看过,已有两个月了。臣妾本想差人去禀,又想着今日便是中秋了,不如此时再说,也算添份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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