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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高门_三十一天冬至【完结】(209)

  眼前风景变换,她当真冷静了下来,冷静的可怕。

  耳边除了风声,什么都么有。

  她只知道一件事,逃走,逃走。

  逃走了才有机会传消息给祖父跟弟弟,逃走了才有机会去找爹爹,逃走了才能见到母亲,他们一家还要团聚。

  她好像陷入了另一个世界,除了逃走,一切事务早已不在心中。

  身体跟jīng神变成了分离的两个个体,身边的一切,她好像正在经历,又好像与自己无关。

  她知道清风死了,也似乎看到了清雾的尸体。

  还有清雨最爱的手环,都像垃圾一样掉落在站面鲜血的地面上。

  她看到林岗倒下来,也感觉到要杀他们的人越来越近。

  可是有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清风还活着,清雨还躲在马车里呜呜哭泣。

  林岗qiáng健的背影依旧在保护她不被伤害。

  她分不明哪个才是现实,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几分钟。

  她记得自己赶着马车一直在奔跑,然而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挣趴在一个大坑边上。

  这是一个新挖的土坑,里面推满了尸体。

  血腥味伴着恶臭,让人闻之作呕,这地狱一般的景象,却成了蝇虫鸦鸟的乐园,让他们欢快地聚集在一起大快朵颐。

  楚阳娿满身是血,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疼。

  她背上压着一个人,是林岗的尸体,在临死之前,他替她挡住了刀剑。

  就在他身后不远处,还有追杀他们的那些匪类的尸体,他们横七竖八倒在一起,显然早已身死气绝。

  楚阳娿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这满眼的尸山血海,让她不确定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不过很快,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里,还抓着另一只手。

  抓着手的手是她的右手。

  而被她抓在手里的手的主人,是云起。

  男人仰躺在尸坑里,因为被她抓了一只手,所以身体有点虚。

  此时他满脸惨白,整个人一动不动。虽然睁着眼睛,却不想个活人,反而像是四不明不的尸体。

  冷静,冷静才能活着。

  楚阳娿吸气,再一次告诉自己。

  然后,她颤颤地挥手,摇了摇男人的手。

  “云……咳咳,云起,你还活着吗?”

  男人没有说话。

  楚阳娿感觉到眼泪从眼角流到了脸颊上,很冷。

  她不死心,没有办法相信这个人已经死了。

  所以她又摇了摇他的手,问:“你,你能动一下吗?”

  云起还是没有动。

  不过,楚阳娿感觉到,她的眼珠转了过来,刚才在在不知名的地方,此时却正视着自己。

  楚阳娿心里一惊,只因他这个小小的动作而狂喜。

  “你没事?太好了,你能起来吗?”

  她高兴地跟她说话,好像确定这个人活着,才能证明自己没有死去一样。

  可惜她的高兴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男人根本就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他正对自己,然而他的眼光,却透过自己仿佛看向了不知名处。

  他身体僵硬,脸色煞白,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一样。

  这让楚阳娿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看到他转动了眼珠这件事,是不是根本就是自己眼花了。

  时间越久,她越是这么怀疑。

  所以,她不敢再晃他,不敢再跟他说话,更加不敢放开她的手。

  她像个害怕面对期末考试成绩的小孩一样,固执地抓着男人的手,不吭确认,不吭放开。

  仿佛松了手,这个人就真的死了一样,仿佛松开手,自己在这人间地狱里,就再也走不出去了一样。

  她趴在地上,一遍一遍地深呼吸,就像前世,每一系进手术室一样,告诉自己,只要冷静就能活着。

  只可惜,这次的自我鼓励好似没有尽头一般,她总是觉得不够,总是觉得不敢。

  她的模样就这样倒影在云起沉黑的眼珠里。然而云起根本就没有看到她,他整个人都不清醒了,久违的恐惧围绕着他,让他裤裤挣扎,却不能挣脱。

  尸山血海。

  “宁儿,你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他记得他的父亲,父亲再死之前,这么对他说。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倒在这尸山血海里了。

  他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他躺在奶娘的怀里,眼睁睁看着父亲流gān了血。

  在他眼前不远处,是她母亲的尸体。

  那是个美丽的女人,出身文山云家的高门贵女,从小养尊处优,连jī血都没有见过。

  而她死时,身体却被分成了十几块,腊ròu一样分散在路边上。

  而杀了她的人,居然是从小将她捧在手心里的亲哥哥。

  啊,文山云氏。

  那时候他还小,他不明白,从前明明那样宠爱他的舅舅,为什么一夕之间,就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后来他才知道,将人变成恶魔的东西太过了,金钱,权利,还有那至高无上的家族利益。

  为此他们可以牺牲一切,哪怕是血浓于水的嫡枝血脉。

  他的父亲,晋国尊贵的大皇帝殿下,在民间隐姓埋名多年,躲过皇室暗杀,却在自己的父亲登上皇位之时,被自己的父亲派人半路截杀。

  是的,天下人都知道,知道哀帝登基之前,王府所有的妻妾以及儿子,都被争夺皇位的兄弟们杀光了。

  所以不会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原配的儿子,其实一直活着,活着躲过了叔叔们的暗杀,反而死在了自己的父亲手上。

  而原因,不过是因为他的母亲,出生文山云氏而已。

  无论云家如何伏低做小,皇帝位云家的忌讳从来没有隐藏过。

  那时候的他,不过在五岁。

  看着从小照顾自己的奶娘被杀死,看着护送他们的侍卫被杀死,看着他的母亲被杀死,看着他的父亲被杀死。

  小小的他,就藏在尸堆里,不敢动,不敢出声,不敢哭泣,不敢求救。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等着,不知道等了多少天。

  当温热的尸体变得僵硬,当僵硬的尸体变得蓬松。

  然后,蓬松的尸体上,长出了斑纹,再后来,他从恐惧从恢复了神智。

  因为他饿了,饿极了。

  可是还急着父亲的话,不要动,不要被发现。

  所以他不敢动。

  可是太饿了,他该怎么办呀

  那是一个太过眼热的夏天,没有食物,没有雨水。

  他饿的什么也顾不上了,而他奶娘的耳朵,就在他他的嘴边。

  他的奶娘,是个极其温柔的妇人,她圆圆脸,天生爱笑。她有一个女儿,长得跟她一样笑眼圆脸。她是个村里人,为了补贴几样,才找了这份奶娘的差事。

  她有空时,会带着他在天边玩,看那些忙碌的农人们纯种收割。

  他的丈夫也是个很老实的人,为了填好他,每次来看媳妇,都会带上一些小玩意儿。

  他偷听他们说话,知道他们打算再过一年,就准备生个儿子,因为男人说,小丫要有个弟弟以后才不会被人欺负。

  可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给小丫生个弟弟,他们就都死了。

  他从小吃着奶娘的奶,他的肚子饿了,就应该有奶娘来喂他的。

  所以他张开嘴,咬住了奶娘的耳朵。

  没有血腥味,没有ròu味,它仿佛像是一块黏牙的糖,因为放的太久,而失去了所有滋味。

  奶娘的奶养大了他,奶娘的ròu,让他没有死去。

  他一直睁着眼,不知道多少日夜。

  当尸体上的斑纹越来越多,再后来,它们重新焕发了生机。

  是的,生机。

  在那蓬松了,长了斑纹的尸体之下,有些小生命开始蠕动了。

  那是一些蛆虫,很多的蛆虫。

  它们圆滚滚,肥嫩嫩,想他食取奶娘的ròu一样食取那些尸体。

  他,还有那些蛆虫,突然就成了同类,没有任何区别。

  这些蛆虫给了他陪伴,终于让他忘记了害怕。所以他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些贴在即系皮肤上的,早已腐坏的属于死尸的皮ròu。

  温热的,柔软的,甜美的,肮脏的,罪孽的。

  它们腐臭着,养育世上最妖艳的花朵。

  直到老瘸子找到了他,他才终于被背出了尸坑。

  只是,行次以后,那种独属于尸体的感触,却早已融进了骨髓里。

  不,拿不是独属于尸体的,是属于人类的,那种黏腻的触感,让他多少年来,都仿佛近在眼前。

  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他以为自己今生今生,都不会再有那么一天,谁知道,一次失算,就让他重温了旧梦。

  云起忍不住想,这二十年来,他到底有没有离开过死堆呢?这些年的一切,难道全是他的幻想,那么他自己,其实早就死了,就像他的父亲,跟母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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