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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萍嵋_暮兰舟【完结+番外】(55)

  金钗等人还以为沈今竹又是被梦魇住了,梦游伤身,见沈今竹神qíng平静,一切看似正常,紧绷的心弦开始放松,冰糖心细,问道:“表小姐,这胡椒瓶从那里来的?此物怎会在小姐的闺房?”

  缨络大急,?紫霞死后,心中的愧疚和外面的闲言闲语,已经将她压的喘不过气来,还要在表面保持一副宠rǔ不惊、云淡风轻的样子,一时心力jiāo瘁,此刻又即将被赶出园子,顿时觉得万念俱灰,人生一世,怎么就那么累呢,付出了那么多,四处讨好奉承,算计斗心眼,揣摩主子的心意,对主人百依百顺,好容易在园子里站稳了脚跟,却被一瓶胡椒米分打回原形!

  难道我就逃不出那个猪圈般的家?逃不过不把女儿当人看的偏心父母?逃不过被胡乱婚嫁,然后重复母亲的悲剧人生?

  想到这里,缨络的眼神变得绝望疯癫,突然很理解紫霞为什么狠心撞了太湖石死去,既然生无可恋,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不如——

  “这胡椒瓶是我从乌衣巷带过来的啊。”沈今竹看着众人怀疑的眼神,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连惯用的马桶都拿过来了,区区一个胡椒瓶又不占地方。”

  这的确是表小姐会做出来的事qíng,但是——金钗问道:“表小姐,您把胡椒瓶放在案几上做什么?”

  沈今竹撒谎都不带眨眼的,说道:“峨嵋睡前说有些鼻塞,我就拿了胡椒瓶给她嗅着,打喷嚏通窍用。”

  冰糖看着满屋láng藉,尤其是无孔不入的胡椒米分,即使开了窗户也依旧呛鼻,说道:“这屋子不能睡了,明日一早再好好打扫。表小姐和峨嵋小师傅移步到东次间睡吧,现在是下半夜,挺凉快的,也用不上冰。若是觉得闷了,奴婢给您打打扇子。”

  冰糖服侍着沈今竹和峨嵋去了东次间歇息,睡回笼觉。架子chuáng上,峨嵋悄声问道:“怎么不说实话,有人扮鬼吓你呢?我可以为你作证,我平日不说谎的,她们肯定相信。”

  沈今竹摸着枕头底下撕裂的无脸鬼皮肤,说道:“经历这几晚,她们不相信我,我也不信她们了,说不定她们中间有无脸鬼的同伙呢。何况姑姑今日不在,没人给我做主的。我打算想想法子,把幕后黑手揪出来,定要它好看!哼,可不能白白被吓(尿chuáng)一场。”

  卧房里,金钗看着依旧跪在地上出神的缨络,叹道:“起来吧,今晚你睡迷了,误了值夜之事,明日齐三家的来凤鸣院,我会全部告诉她,怎么惩罚,请她定夺。你放心,你我以前同在四夫人院里当差,你又是个听话的,我不会添油加醋的胡说一气,只是表小姐连续两夜梦魇几乎伤着自己,值夜的要更加小心才是,你却——唉,听我一句劝,我也是七岁进的园子伺候四夫人,那时齐三家的还是三等丫鬟,我们共事十来年,很了解她的脾气,最不喜欢油嘴滑舌狡辩的。明日无论她说什么,定下什么惩罚,你千万不要为自己辩解,也不要喊冤,应下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好自为之。”

  “多谢金钗姐姐指点!”缨络回过神来,眼神恢复了灵动,对金钗是千恩万谢,又说道:“我走了困,心里又不安的,此刻也不想继续睡了,就留在卧房里收拾打扫吧,不指望这点小事能将功赎罪,只希望稍减轻齐三家的怒气,哪怕是降了品级,只要能留在院子和金钗姐姐一起当差,我就心满意足了。”

  金钗看了她一眼,回到西次间继续睡觉。卧房空无一人,只留下残灯数盏,隔着窗户,缨络见流苏走远了,忙冲到值夜的耳房,关上房门,闭上眼睛慢慢嗅着房间的味道,顺着气味四处察看,终于在墙角荫蔽处发现一撮灰白的香灰,缨络沾上一点香灰放在鼻尖闻着,还放在舌尖尝了尝,瞬间脸色巨变。

  第33章问流苏求鱼舍熊掌,为求生缨络显本领

  流苏坐在马车上,眉头紧锁,上好的玉女桃花粉也遮掩不住眼圈的青黑,外头艳阳高照,马车里搁着两个冰壶,也消解不了内心的烦躁。

  她看了看腰间的西洋怀表,此时已到午初(上午十一点)了,居然这么晚了,表小姐昨晚不知睡的好不好?流苏心中着急,敲了敲马车的板壁,说道:“再快一点,一定要赶在午饭前去瞻园。”

  坐在车辕子上的小红拨开夹板门帘的一角,探头说道:“三少奶奶,有小翠留在凤鸣院当耳目呢,您不用担心的。昨晚哥儿发热,您守在chuáng边彻夜未眠,在车上稍微打个盹睡会吧,这车赶的太快就颠簸了,您睡不安稳的。”

  除了在瞻园,小红她们都叫流苏三少奶奶。

  流苏摇摇头,说道:“小翠年少无知,那里应付的了园子那些人jīng?快些走吧,才做了三天掌事娘子就连番迟到告假,虽说夫人宽容体谅,可我心里过意不去。”

  小红关上门帘,命车夫快点赶路。齐家的宅邸在城南七贤坊的小王府街上,离瞻园有些远,隔着好几个街坊,还跨越一个秦淮河,坐着马车也要大半个时辰。

  这也是规矩,齐家是国公府的豪奴,豪奴再得势,也不敢在家主眼皮子底下建豪宅,过着和主子差不多的豪奢生活。一般都把宅子远些建,再说瞻园甚大,占了一整条徐府街,周围都是勋贵望族,齐家想在周围找个宅子扩建也做不到。

  所以齐家在瞻园当差,大多都是起早贪黑来回赶,偶尔太晚或者事qíng没办完,瞻园仆人裙房里也有暂住的房间,只是不如在家里呼奴唤婢翻身当主人那么舒服畅快罢了。流苏是女人,倒可以在凤鸣院的东西次间过夜休息,但是她心系刚断奶生病的儿子,不得已驱车在齐家和瞻园之间往返。

  流苏对着西洋怀表内盖上的镜子看了看自己的仪容,柳眉微蹙,叫了小红进来,吩咐道:“为我换妆,不要cha戴太过贵重的首饰了,换一些简单大方,又不失体面的首饰。”

  “这——”小红不解,说道:“您前几天刚去瞻园时,不是吩咐说打扮的华丽些吗,现在怎么又变了呢。”

  流苏说道:“当年我从瞻园风光嫁到齐家,谁都知道我去做三少奶奶享福去了,重归瞻园当差,算是衣锦还乡吧,既然身着锦衣,又何必夜行呢?徐家是江南豪族之首,瞻园更是占据了富贵二字,里头谁不是势利眼,捧高踩地之辈?我若是太过素净了,未免被人猜疑轻视,连带着差事做不顺,还丢了夫人和表小姐的脸面。如今已经当了三天差,显摆够了,旁人也知我过的好,到了该收敛的时候,整天打扮的比正经主子还华丽,这不是给齐家招猜疑么?这些东珠啦,金镶宝首饰等不用明晃晃的挂一身,选择一个佩戴即可——即使正经主子,也没有整天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三少奶奶哄我呢,瞻园也有这样的主子的。”小红一边给流苏换妆,一边笑道,“奴婢在瞻园这三天,倒是听了不少掌故,听说四夫人的媳妇秦氏,即使怀孕坐月子也是极重仪容,每日换好几套衣裳,晨妆晚妆都不省的,连睡觉都带着脂粉呢。”

  流苏在四夫人沈佩兰跟前做一等大丫鬟时,没少参与和继子媳妇秦氏的各种明争暗斗,算计挖坑都做过,对秦氏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听小红这么说,流苏笑笑,说道:“秦氏和少爷是青梅竹马的亲姨表,夫妻这么多年,虽然时常吵架,但其实感qíng甚笃,chuáng头吵架chuáng尾合,女为悦己则容,秦氏是用了心对待少爷的。”

  跟了流苏往返瞻园和齐家三天,小红罕见流苏展笑颜,原本产后圆润的下巴开始有些尖翘,很是心疼主子,取下流苏耳垂贵重的东珠坠子,换了一对银点翠的耳环戴上,说道:“三少奶奶,要是太累了,就向夫人请辞如何?横竖有许多人抢着去凤鸣院做掌事娘子呢。在齐家好端端做三少奶奶,等哥儿大些再说。昨夜哥儿抓着您的手不肯放,您去一趟净房的功夫,哥儿找不到人,哭的踹不过气来。奴婢瞧见怪心疼的。早上虽然烧是退了,哄睡了,要是醒过来不见娘,估计又是一阵闹。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不都是在家里相夫教子么?奴婢瞧着她们过的比您轻松自在多了。”

  提起儿子,流苏眼圈儿一红,虽说奶是断了,但心里的牵挂不会断,看到儿子哭,她心里针扎似的疼,可是——流苏将泪水憋了回去,苦笑说:“我这个人呐,不像两个妯娌,可以留在家里安心相夫教子,整日养尊处优当少奶奶,我当差惯了,可能是天生麻雀的命,做不惯笼里金丝雀吧。”

  小红不解,“您是好些人羡慕的三少奶奶呢,那些小门小户的当家太太、七八品的诰命夫人都不如您过的好,可不能把自己比作麻雀、金丝雀这些鸟禽的。”

  流苏若有所思,说道:“你还真信这些话呀,不过是我们这种家族自欺欺人的话罢了,真真走出去jiāo际应酬,我们这些少奶奶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奴儿罢了,七八品的诰命夫人都不屑与我们为伍的。齐家在七贤坊小王府街是最大的宅子,可与周围邻居是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往来应酬的都是商户和别家的豪奴,对面张秀才家,穷的一日三餐只有晚饭吃gān饭,早饭和午饭都是稀粥,我生了哥儿做满月,送了大白馒头和jī蛋给街坊领居报喜,这张秀才的娘子面色饥huáng,孩子们馋的口水直流,她还是提着一篮子馒头和jī蛋送还回来了,说没有人qíng往来,不好收这些东西,真真好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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