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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萍嵋_暮兰舟【完结+番外】(9)

  祝媒婆忙上去说合道:“管嬷嬷,你看这天色已晚,白家拖着一堆箱笼,老的老,病的病,得赶紧找个地方落脚是不是?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呢,白沈两家毕竟做过三天亲家,得饶人处且饶人呐,这箱笼就不用搜了吧。”

  “你这老货!当初沈家也没少给你谢媒银子,你怎么拉偏架,只帮白家说话。”管嬷嬷大声道:“我们家小姐若非是被bī上了绝路,忍无可忍,怎么会成亲三日就和离,白家把我家金尊玉贵的小姐当丫鬟使,谋夺嫁妆,凡看上眼的好东西,就只顾往自己房里拖,稍有微言,就说媳妇不孝,躺在chuáng上装心口疼。大家说说,我能放心让白家就这么走了?”

  白夫人气的跳脚:“你这刁奴胡言乱语!我们白家世代书香,如何你是说的那番眼皮子浅的?!那些破烂家伙是你家千金大小姐巴巴的送上门去,哼,你是老婆子割了gān瘪的胸送给我下酒——你舍不得ròu痛,我还嫌恶心哩!”

  白夫人这话杀伤力极qiáng,围观群众恨不得喝彩鼓掌,目光全集中在管嬷嬷身上,看她怎么应对。

  管嬷嬷笑道:“看看看看,张口闭口说自己52书库多么清贵,不屑和我这个奴婢起口舌之争,真动起嘴皮子来,真是刀刀见血,句句伤人啊!我们家小姐从小《女戒》《女四书》的读着,只晓得相夫教子,孝敬公婆,被这个恶婆婆言语挤兑的不敢吭声。所以说啊,这世道,人善被人欺,白家真是好算计,作威作福了三天,今天被扫地出门又开始装可怜,你要是真没拿东西,就把箱笼打开啊!难道偷东西的没事,反而是我们被偷的苦主有罪了?”

  白夫人继续开展苦qíng攻势:“我一寡妇人家从苏州老家搬到南京,这箱笼里有白家三代人的牌位,扰人先灵,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管嬷嬷驳道:“有这不贤不孝的后人,且看你家祖先先会劈死谁!”

  两人唇枪舌战,各不退让,祝媒婆劝了这个劝那个,按起葫芦浮起瓢,少不得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媒婆的错,认错了缘、牵错了线,该打该打!”

  言罢,祝媒婆下了狠手自己扇自己耳刮子,qiáng忍着疼继续说道:“水田地里种麦子,田是好田,种子是好种子,是我糊涂种错了地方。如今两家已经和离,男可以再娶,女也能再嫁,你们两家的婚事包在我身上,下次不收谢媒钱!”

  管妈妈和白夫人难得默契的一起转移pào火道:“做你的千秋大梦去,什么做媒,倒霉还差不多。”

  “误了我儿的婚事,下次若还找你牵线,我白家改姓叫黑家。”

  祝媒婆陪着小心说道:“两位说的对,天下媒人何其多,少我一个不少,以后另觅良人,另娶淑女,冤家宜解不宜结,亲家做不成,也不要做仇家。真正亲家成仇家,我以后还怎么吃说媒这碗饭?今天白家收拾箱笼我也在场,我这个媒人今日打个保票,确实没有误拿什么东西。”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祝媒婆豁出去把火引到自己身上,烧成灰烬,沈白两家怕落下个不依不挠的名声,没有再斗口舌。

  管嬷嬷说道:“祝媒婆打了这么大的保票,可别被风闪了舌头,诸位街坊领居、还有北城兵马司的兵爷们都听见了,万一出了岔子,我可是要找你赔的。”

  祝媒婆胸脯拍的震天响,“白家在苏州也是能说出名头的书香世家,这我还是信的过。”

  一场热闹告于段落,围观群众意犹未尽,北城兵马司的兵爷们说人多堵路,驱散了大部分人群,还顺便捉住了一个乘乱摸人钱袋的小贼。

  管嬷嬷命人卸了门槛,放白家的骡车出去,白夫人刚踏出院门,管嬷嬷立刻吩咐道:“来人啦,打水擦地,去去晦气。”

  白夫人听这话太不入耳,大半辈子受的委屈加起来也比不上今日一个手指头,顿时心力jiāo瘁,脚下一软,倒在地上,头颅恰好碰到了门前的下马石,鲜血飞飚,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围观者大呼:“了不得!要出人命了!”

  管嬷嬷心中大惊,倘若如此,几番谋划就前功尽弃了。

  白家众仆皆停了手中的活计,聚在白夫人周围大声呼救。就在此时,又听到躺在马车上的白灏一声凄厉的尖叫:“啊——嗷!”

  躺在地上装死的白夫人蓦地坐起来,快步向马车跑去:“我的儿!你怎么了?”

  众人这才看见白夫人额头的皮ròu被上马石擦的外翻,看起来鲜血淋漓挺吓人,其实并没伤及xing命,管嬷嬷啐了一口道:“临走了还想讹咱们,这白夫人要是入了梨园行,准是个唱戏的魁首。”

  方才众人围观白夫人血溅上马石,连照顾白灏的明月也跑过去查看主母伤qíng,倒没有人注意一个瘦小的孩子跳上马车,拿帕子蒙了脸,掀开蓝布帘子,取了腰间金七事里的牙签刺向因中暑而半昏迷白灏的手指甲fèng!

  十指连心,白灏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孩子迅速跳下马车,蹲在街角,取出别在后腰、吃了一半的蟹壳huáng烧饼啃着,嘴角和手背满是饼渣,白夫人跑过来时,就看到一个路过看热闹的孩子津津有味吃着烧饼,那里想到这就是“行凶”之人。

  母子两人都挂了彩,方才白夫人装死还引得路人一片嘘声,苦qíng戏演不下去了,无心恋战,明月等白家旧仆驾着车去医馆找大夫,寻了间客栈暂时住下。

  孩子吃着烧饼,顺着人群走出金吾后卫巷,在一间茶馆停下,取了五个钱给店小二,店小二眉开眼笑解开栓马柱上的绳子递给孩子,“小客官,要不要我扶您上马?”

  孩子摆摆手,正yù抓着马鞍爬上马背,冷不防从后面来个少年人一把抱住,孩子挣扎大呼道:“救命啦!花子拐孩子啦!”言罢,呲着牙咬住少年人的手。

  “啊!我是你二哥啊!”少年人叫道,chuī着手背上红紫的牙印,“四妹妹,你怎么独自跑出来了?”

  沈义然手背的汗味齁咸,沈今竹连啐了几口,“没人陪我出来,我只好一个人来看看欺负二姐姐的恶婆婆是什么样子。”

  不顾沈今竹的反对,沈义然将她半拖半抱到马车上,教训道:“今天家里事多,没人看住你,还嫌家里不够乱?一姑娘家的,到处乱跑,小心被花子拍了去,去了一趟京城,还以为二婶婶会把你管的服服帖帖的,没想胆子比以前还肥。”

  沈今竹拨开竹帘,“诶呀我的马。”

  “清泉牵着,丢不了。”沈义然说道:“若不是清泉说看到有个孩子很像你,我还注意不到你蹲在墙角啃烧饼,你跑到白灏马车上做什么了?他怎么叫成那样,莫非也咬他了?”

  这熊孩子咬人可真疼!

  “欺负我二姐姐的坏人,要我咬我还嫌他ròu臭呢。”沈今竹指着腰间的金七事说道:“那恶婆婆躺在地上装死,我拿牙签戳她儿子的手指甲fèng,横竖他昏睡着,看不清我是谁,果然亲娘都是疼孩子的,恶婆婆啥都顾不得了,爬起来看儿子。”

  “幸亏去年你到了京城,白夫人来不及认识你。”沈义然心里暗道:这孩子虽熊,但也歪打正着做了件好事,当时那个场面,还真是棘手。

  同窗之谊,到底比不过亲兄妹的手足之qíng,沈义然看见白夫人和管嬷嬷争斗时行事做派,不由得庆幸自己听了沈三爷的话,快刀斩乱麻的给妹妹办了和离——即使白灏是个好的,挨上这个婆婆,不死也要脱成皮。

  “你怎知那白夫人是装晕的?”沈义然问道。

  沈今竹摊了摊手,“我那里知道?瞎猜的,反正惊不起来那恶婆子,也扎疼了她儿子,都是为二姐姐报仇。”

  “舔犊qíng深啊。”沈义然感叹道。“你反应倒挺快的,这么快想到试探的法子。”

  “经验之谈嘛。”沈今竹一副老道的模样:“在京城的时候,只要继母罚我,转头我就欺负静竹和义言,他们两个是她亲身的,她心疼呢,下次就不敢狠罚了。”

  沈义然听的心惊,“二婶婶怎么罚你了?也扎手指头?”

  “没有。”沈今竹摇头道:“罚背罚抄书罚跪,后来我爹说小孩子罚跪伤筋骨,就只抄书背书了。”

  “要是抄不完背不出呢?”

  “就不准吃饭呗,不过我爹说小孩子挨饿伤根基,饭照样吃,就是没有点心了。”

  “二婶婶也是为你好。”沈义然含含糊糊道,他的母亲也是继室,自然不肯说继母们的不好,母亲还在时,他也是有记忆的,同样是照顾孩子,母亲对大哥是履行职责,样样都周全,还带着客气,从来没有说过重话;而对自己和妹妹,哪怕是打骂责备,也是带着母子间那种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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