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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嫁作商人妇_玉胡芦【完结】(164)

  想起那少时的光yīn,一座泛着木头沉香的森冷老宅,那二个少年清坐在阁楼之上,穿一身衣冠楚楚,俊美容颜有如冠玉——那便是她所有女儿家时候的回忆。

  秀荷微有些动容:“那孝廷呢,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会把他也带走,他若知道必定是不肯的。但他那颗心太痴太专,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不知道他后来还会出什么事。没有人会帮他。他总是我的兄弟。”梅孝奕看着秀荷的背影。

  晓得梅二因为包养小柳chūn,行事太过跋扈招摇,得罪了不少人,都是梅孝奕在暗中挡着。

  秀荷兜着小丫头转过身来:“他要是能像你这样倒好。那梅大少爷路上小心,今后在南洋发财。”

  要叫他替她与他说声对不起么,仔细想想,又不知道是谁对不住谁。算了,说了也没意义,还是不要说。

  “像我这样好么。”梅孝奕自嘲浅笑,凝着秀荷的眼睛,她的目光却错开,不与他对视。但他知道她已经明白了,那复杂的感qíng。便从袖中掏出来一只小锦盒:“这是你落下的,现在物归原主。”

  秀荷接来打开,却是个镶着红玛瑙的金钗儿,不由疑惑。

  梅孝奕看着秀荷纤柔的手指,凉凉一笑:“你果然忘记了,dòng房那天晚上,我在门口拾到。二婶设着局儿,我一早便已dòng穿,却存着侥幸,以为拜过天地,你总要认了我为夫婿。但我竟料不到,我在你心中竟是那样可怖……我以为你总该与他们有些不一样。钗子是你跑丢的,我想等你回来重新戴上,但你一直没有。我藏着藏着,后来便舍不得丢去。但今后再藏也没有意义,既注定半生不回来,不如什么都不要再带走。”

  “呵呵,那一场婚事一开始便是骗局,梅大少爷无须念念不忘。若要说来,这本是你们梅家的东西,何来物归原主之说。贱内若是看上甚么首饰,庚某自会替她采备齐全,不必多此一举。”秀荷正要推拒,忽而一只修长大手却将那锦盒接过,又递回了梅孝奕目下。

  抬起头,看到庚武冷冽含笑的眼眸,láng一般溢着幽光。他的身量清梧伟岸,高高大大地把她罩下,长眸中有锐利,言语却温柔。先同梅孝奕打了声招呼,又在她腰际宠溺一揽:“说好的两个人一起逛,如何一个人跑进来看戏?”

  秀荷凝着庚武,知道这家伙必是在吃醋,自从做了他的女人,便对她像láng一样的霸道。却不想两个男人在自己面前言语再伤,莫名想叫梅孝奕走得轻松些,便微微一福:“三郎说得也是,左右是老太太从前的礼,物归原主也该jiāo还于老太太。那我这就先走了,梅大少爷好生保重。”笑盈盈剜了庚武一眼,自己在前面走。

  好个小女人,竟还剜他。庚武清隽面庞晕开冷笑,同梅孝奕打了一拱:“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奉劝庚老板一言,便是生意飞huáng腾达,但也别把妻儿冷晾,叫人误会孤儿寡妇。”梅孝奕淡淡回了一礼。

  “彼此彼此。同样奉劝一句,梅大少爷风光日盛之余,也别总盯着别人老婆孩子不放。”庚武笑笑告辞。

  敞开来的世仇冤家,如今gān脆连客套也无。

  梅孝奕看着夫妻二个渐行渐远,目中便yīn凉。正待要转身,“阿呃~”忽而看到甜宝对他抓小手儿。他便对小丫头缱绻一笑,拂了袍摆再不回头。

  大街上人影阑珊,庚武把丫头抱过来,问秀荷:“可在怪我无qíng。”

  明知故问,秀荷仰头,看着庚武英挺的侧颜,恼他道:“你几时有qíng过?他们兄弟两个要去南洋了,今后都不回来,才同我告别几句,看你那小心眼儿。”

  好个心软的女人,可忘了从前梅家的不仁不义?便是如今萧条,那亦是他们咎由自取。庚武便把秀荷用力一啄:“但你是我庚家的女人,我不许他惦记你,更不许你心疼他。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

  太后的宣召不二天就来,要秀荷带上三只小崽儿一同去赏冬。

  许是那白天见到的一幕,勾得一夜梦中混沌恍惚,怎么着骑一匹骏马在漠野奔腾,抬眉却看见她与梅孝奕在一起。那瘫子依旧是瘫,怀里抱着小花卷,两个人有说有笑竟似一对儿恩爱夫妻。

  想叱她一声:“关秀荷,你在做甚么?”蓦地却从梦魇中惊醒过来。那视线渐清明间,看到她正轻阖着眼帘酣睡在身旁。是个乖柔的女人,一张榻被姐弟三个排去了大半,叫她贴紧他抱着,她便丝缕无着地紧熨在他怀里。那红唇微启,樰白肌肤在睡梦中晕出可人粉色,忍不住就把她箍在怀里头疼。这感觉真是奇怪,从未有过的空dòng,莫名竟怕她忽然失去。

  许是疼得太用力,她从梦中嘤咛苏醒过来。澈然的眼眸凝着他,身子却不由自主跟着他动。他便把她唇儿一堵:“乖,不要说话!”

  才醒的身子娇娇软软的,最是听话,顷刻便随他去了那荒蛮。

  大早上夫妻两个缠在被褥下,她揽着他的脖子,他手指探入她柔软发丝,那唇齿厮磨间,恨不得把对方刻进骨头里。孩子们睡在梦中,还以为在海水里飘dàng。哦,这样小的年纪,哪儿晓得什么是海呢,只看见前面一片空旷的波,忽而就吱嘎吱嘎摇晃起来。

  找娘亲,娘亲不在,“哇——”一声,咧着小嘴儿就哭了。

  ……

  “三郎……三郎……”

  “别怕我就在这里……”

  红帐下沙沙绵绵,那路去得太深,手揽在他清宽脊梁后,魂儿却已似接近空冥。忽然被他在肩臂重重一箍,整个人便似空了满了散了凝了,一切都只剩下他的味道。

  勾着他脖子,夫妻二个四目相凝着,这久违的突袭却叫人满心喜乐,你看我我看你忽而俯身啄一口,连呼吸也是浓qíng蜜意。

  爱他又恼他,问他是不是这两天做了什么亏心事,怎么早上忽然像变了个人,吓人一大跳。嘴上说吓人,双颊却难掩红晕。这感觉像什么,又想起那新婚燕尔之时,每一次欢阖,都似要把她贪渴贻尽。像láng猎食,吃了这顿没下顿了。

  庚武拂开秀荷柔软的发丝,轻咬她耳朵:“梦见你带着孩子走了,叫不听,醒来却看你在我怀里这样乖,恍惚间都不知是梦是真,越看你却越爱得不行。”

  那宽肩轧下来,秀荷整个儿便被庚武覆罩,忍不住抱起他清隽的脸庞,羞嗔道:“少说ròu麻话,没做亏心事做什么要怕我走。快起来,让我清清。”

  庚武箍着秀荷不让动,自己也奇怪怎么会忽然做那个不着边际的梦。却不告诉她,修长手指掂起她下颌,勾唇浅笑:“不给清。不如再生一个小丫头,弟弟有两个,姐姐才一个,光一个太冷清了。”

  冷清什么呀,三只小láng崽嗷嗷待哺,半刻钟不见娘就翻天覆地,催命儿似的。这要再来一个,以后都连门都不用出了,比那缠足的女人都要寸步难行。

  秀荷才不上当:“真当我是母猪呐,才生完又生。想要自己生去,我不认识你。”正说着,听见“呜哇呜哇”哭得响亮,连忙拧了庚武一把,推开他坐起来:“láng一样的,把崽崽都哭醒了,你还闹。”

  “呜~~”三只小宝儿并排在chuáng里头,眼泪花花哭得可惨了。梦里摇得厉害,醒来就看见爹爹和娘亲的被子变成了一个大元宝,人也不见了,蠕来蠕去好恐怖。自从上一回被爹爹偷抱去城里,如今最怕的一件事就是醒来没有娘亲。

  “哦~崽崽乖,不哭不哭。”秀荷挨个儿摸摸小脸蛋,掂起ròu嘟嘟的小脚丫亲。

  “麻、麻、麻——”姐弟三个看见娘亲温柔的笑颜,眼泪立时收将起来,卯着小嘴儿要讨抱。

  秀荷嗔庚武:“看你造的孽,快起来帮忙穿衣裳,再不进宫要晚啦。”把肚兜揩紧了,自去窗台前对镜梳妆。

  庚武凝着秀荷及腰的长发,此趟却莫名不想叫她去,慵懒地坐起身来:“说走就走了,就不怕我请旨不让你去?”

  一双láng眸幽凉,眸中悄掩几许挂虑。秀荷看见,猜他心里不舍得。这些日子来京城,夫妻两个带着小崽整天腻在一起,忽然要分开三天看不见,要换作自己也会空落落。

  对着西洋镜轻勾刘海,嘴上却回他:“太后的旨意你敢忤逆嚜?也不想想你自己,出了多少趟差,每次就给我扔一句‘走了’,多么gān脆。我这才去三天,你就不放心了。去一趟也好,今后回了乡下,姐弟三个面上也有光。”

  从箱子里拣了三件小棉袄和袜子,叫庚武给孩子穿上。忽而却被庚武抓过去啃了一口:“那不许不想我,你不在,我会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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