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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嫁作商人妇_玉胡芦【完结】(31)

  老太太心里不痛快,着人从州上请了名大夫回来看,总也不见好。后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荣贵和汉生私底下悄悄找过秀荷很多回,叫秀荷行行好进门去看看。

  秀荷一次都没跨过那道门槛。

  被荣贵一双大小眼求得烦了,gān脆狠狠心道:“要病就gān脆病痛快些,死不了,好全后脱胎换骨,心也能死gān净。”

  荣贵把这话回去给二少爷一带,气得梅孝廷当场吐了一帕子鲜红,张锦熙在一旁又是擦又是揉,后来倒是没再有甚么声音。

  “你不晓得她,那身子被啃得呀……一个姑娘家,她也舍得被男人那样啃,放着少奶奶不做了。”

  “要换作是你,你也舍得……我听人说庚三少爷把她抱去暗桥下,那边一个人都没有,不晓得一晚上动静闹得有多大。”

  “闹不大怎么着?最后还不是一样没娶她。”

  “嘘——人来了。”

  竹栏外静悄悄的,才迈进门槛的秀荷把话听了个明明白。绣坊里的姐妹们每天一看见她来,立刻就把议论声止住。她们津津乐道,说一百遍也不腻,秀荷背都能背下来。

  如今绣房里最风光要属晚chūn了,晚chūn从一个绣女晋升为东家大少爷的小太太,小太太是妾,但大少爷没有娶妻,晚chūn过得很滋润。大少爷病得很重,晚chūn也不挂在心上,晚chūn穿红戴绿,胭脂抹得比谁都鲜亮;秀荷却放着好好的大少奶奶不当,去和什么都没有的庚家三少爷好,好就好吧,现在身子也被弄了,人家还不娶她。

  都在巴结晚chūn,想分她从老太太那儿得来的京城梅花膏。

  “来啦。”美娟和秀荷打了声招呼,见晚chūn斜眼瞪过来,又连忙讪讪地收回笑脸。

  “嗯,你们真早呀。”秀荷把屉子打开,昨日未完成的绣工拿出来。她的人缘一向是好的,然而众人怕晚chūn,面上不得不与她生隙。

  送去宫中的那副百鸟贺寿图老太妃很喜欢,皇太后手一挥,娘娘们今岁过冬的冬衣就都派给梅家绣坊做了。这一批分量可不小,做好了以后财源滚滚,名利双收;做不好……结果可就不晓得。

  秀荷的针线功夫是绣女里最出挑的,老太太嘴上说不计前嫌,依旧把她留在庄子里。每个人都派了活,秀荷因为时常要替阿爹去送酒,工夫耽误不得,一坐下就开绣。

  气氛却莫名怪怪的,静悄悄,背后好多双眼睛。

  秀荷指尖一顿,抬头笑问道:“姐妹们怎么了?”

  “呐……庚三少爷没告诉你?你们不是好着呢吗。”有姑娘语气讶然且暧昧,好似不可置信秀荷与庚武的生疏。

  秀荷越发好奇起来:“到底什么事儿呀,神神秘秘。”

  “她不心疼,她什么狠心的事儿做不出来?痴qíng人都被气出血了。”晚chūn在窗子边上翘嘴轻叱,说的是二少爷梅孝廷。

  已经不和秀荷说话好多天了,心里气她占了自己的光,以至于庚武恰恰好醒来就被她遇见。如今自己却要去伺候一个连chuáng上都不肯动的男人。

  秀荷也不理会晚chūn,只问别的绣女道:“话说到一半打住,没得像你这样。”

  美娟忍不住说出来:“还不是那捕鲨,镇上没人应征,梅老太爷让各家祠堂都派两个,小黑和庚三少爷都去了,祭完酒就出发。你说,庚三少爷从前家底好的时候,连海都没出过一趟,这不是白白去送死吗?”

  原来退亲那天庚氏族人们与庚武说的一番话,是要劝他去应征。不要命了么,明明晓得那些主事舍不得自个孙儿送死,便把困难摊他头上,他竟然说去就去了,这样大的事qíng他都瞒着。

  秀荷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听完酸酸堵堵的:“命是他的,他爱去不去,我可管不了他。”

  “嗤嗤~~你听听。”晚chūn听了这话,却捂着帕子笑得舒坦了。

  祭酒那天是六月十五。chūn溪镇世代守桥而生,每年的正月与六月是祭祀最隆重的时候。站在桥中央的是主家,其余大户相继排列,乡民们桥头桥尾汇聚,各家依次磕头作揖,既祷告廊桥的平安,又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和发财如意。祭祀完毕再在桥两边搭灶摆席,吃一顿酒饭沾点桥神的喜气回家。

  今岁依旧是梅老太爷主事,旁边站着梅家的少爷少奶奶和夫人姨娘们,一溜儿过去金钗华服,好生富派。

  金织廊桥中央的神龛前摆着一整只猪头,奉供茶酒和各色菜肴,六十多岁的梅老太爷燃香祝辞,末了捋着花白的山羊胡子道——

  “chūn溪镇临山临海,镇上不少乡民都靠捕鱼而生,那鲨怪频频吞吃渔船、祸害xing命,不除不足以泄民愤,日后谁人还敢开船出海?选出来的十五名子弟,出发是好汉,回来是英雄,除了官府给的八十两赏银,我梅老做主,商会再给一人发放五十两辛苦酬。趁今日祭酒,大家好吃好喝,沾了喜气就上路!”

  说着双手打拱,在香案前深深鞠下一礼。

  秀荷和阿爹站在桥尾人群中,便看到他身后一排老爷太太们也跟着跪伏叩拜。

  半月余不见,大少爷梅孝奕更加yīn霾了,清瘦的侧脸寂寥未褪,大夏天腿上还覆着一层薄巾,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青青白白。二少爷梅孝廷着一袭对襟织云长褂,素白jiāo领一丝不苟,冷颜杵在一旁,不弯也不跪。张锦熙站在他的右边,暗暗用手拽他,他冷冰冰一把拍开,张锦熙便勾着帕子,自己跪伏下去。这是个能忍能驯的女人,梳着花叉髻,留海齐整整的,看起来也比进门时丰满了许多。

  秀荷便晓得梅孝廷也没少疼她,果然男人得了心病,不几天就好了。

  秀荷便收回眼神,只这一抬眉间,却看到哥哥关长河躲着脸站在十五名汉子中。关长河想去捕鲨鱼攒银子,然后给小凤仙赎身。

  “哥。”秀荷叫他一声,他立刻藏去了庚武身后。怕给老关福打。

  “狗日的guī孙儿!老关家要被你断子绝孙——”关福却已经一鞋拔子脱下来,一瘸一拐地杀将过去。

  视线匀空,秀荷看到人群中庚武穿一袭墨黑长裳,腰束革带,看起来凛凛清慡。那腰胯窄而腿修长,挺拔的英姿在人群中好生醒目,宽肩上却挂着个青布包裹……连走了都不告诉自己,还笑。

  秀荷剜庚武一眼,瞥过眼神不再理睬。

  晓得这女人又闹xing子了……是在不舍自己么?说一声软话会死。

  庚武心中柔软,隽颜上却勾出一抹笑弧,见她融进女伴中布桌倒酒,自与同僚们在席中坐下。

  第026章花放满潭

  桥头桥尾摆了一百多桌,年轻的媳妇们负责倒酒,秀荷着一袭淡橘绣花边琵琶襟褂子,下搭莲色褶子长裙,花儿蝶儿似的忙碌。她是年纪最轻的,虽着身份不清,自己倒也不自艾,反而把发髻扎得新鲜,不似那妇人们整个儿圆满地绾起来,也不似姑娘家家留一缕长辫垂在颈后胸前,风qíng别样。

  喝酒的弟兄们眼睛频频往她那边看,问庚武:“那丫头xing子倔,先头一看见你就躲,是怎么把她降服的?”

  小黑撇嘴:“哪里用降?早就喜欢上庚武了,不喜欢她躲什么!”

  弟兄们边喝边笑,谁都晓得那天晚上庚武把秀荷扛去桥底下办了,女人一痛,再倔也软了。冲秀荷的背影道:“嘿,庚武家的,过来给你家相公倒酒哇!”

  庚武眼角余光向后一瞥,那不缠足的女人裙儿摇曳,胯儿像一张月亮盘子,不走远,又不过来,偏隔着三两桌的距离晃。

  嘴角便勾出笑弧,持杯抿了口酒道:“怕是心里舍不得,正自别扭呢,哪里肯过来,不要理她。”

  秀荷两手抱着小酒瓮,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庚武正背对自己而坐,那宽肩窄腰,马步坐姿,潇洒凛凛的,把周遭一片儿姑娘的眼神频频勾去。只看得她心里又气又念。

  谁舍不得他了。

  不理就不理。

  转而去到另一边。

  晚chūn坐在姨娘桌上磕着瓜子儿,听娜雅说梅家在南洋那边的生意,心里头痒痒得恨不得立刻就去。乍一见庚武眉目含qíng把秀荷跟随,便向一个姐妹递了眼神。

  那姐妹喊一声:“秀荷,那边桌你去照应下。”

  秀荷心思未回,见角落一桌独自冷清,便抱着酒瓮走过去。到了却一愣——病了半个月,怎生俊秀的脸庞瘦了那许多,侧面看去眼神幽森而冷冽,下颌竟不似从前光滑,竟也冒出来青茬。

  变了,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从前看他依旧是少年,如今不论眼神,亦或是身型,怎却平生出许多男人的味道。

  来了又走,倒显得对他犹有余悸。秀荷给梅孝廷倒酒,平平淡淡。

  梅孝廷眉眼不抬地坐着,手上竹骨小扇一开一合,冷蔑而倨傲。看秀荷腕上一只木镯子在目下轻晃,那指尖柔白细腻,一点点拿针线的薄茧。蓦地想起当日拜堂之下牵住的那双手,凤眸便又浮出恨痛——喜欢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给过她好的。如今反而把先前留给她的,全都给了一个不相gān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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