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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嫁作商人妇_玉胡芦【完结】(59)

  可惜不是她要等的人呀,那道清梧身影不出现,连走过去讹钱的心思都没有了。

  “该不会是近日闹瘟寒,把他吓着了……狗日的,这么怕死哪算是个爷们!”阿晓忿忿的,等不住自己杀去了码头。

  栅栏外不远的轿子里,疤脸透过轿帘的fèng隙,一错不错地盯着阿晓大摇大摆的臀胯,问手下:“你可知道她站在这里等什么?”

  轿外头的跟班撇嘴不屑:“这种最低等的小土蛇,还能等什么?看看有没新来的闷头船汉,宰点儿塞塞牙fèng……真不懂帮头为什么叫这两小子入帮!”

  两小子……呵,其中一个可是块嫩ròu。

  疤脸横了跟班一眼,心qíng忽然好极,托着腮帮子笑起来:“为甚么叫她入帮?老子是要吃她的两坨ròu,那‘小个子’的ròu老子没能够沾上,过阵子可要从她的身上还回来~~”

  两坨……到底“他”还是“她”?

  反正帮头男女通吃,那玩意儿前面进来后面出去的,见怪不怪了。跟班“诶诶”地点着脑袋。

  疤脸就不耐烦起来,叫:“看看客人到了没有?”

  “是。”跟班把帘子掀开。

  此刻已然巳时过半,堇州府码头上的雾气散开,“云熹号”货船的影子渐自清明起来。庚武一袭臧青斜襟长袍在风中轻扬,那萧萧凛冽的背影在人群中好生醒目,疤脸看到阿晓一颠一颠跑过去的脚丫,脸色就很不好看。

  见张大老爷携一俊俏后生浩dàng而来,便阖起帘子哑声吩咐:“叫吕掌柜过去接人。”

  叫吕掌柜的是个微有些驼背的小个子中年,立在轿子外,听见吩咐连忙迎上前去:“哟,贵客来了!我们八老板在这里等了有一个时辰,可算把你们盼来。”

  八老板就是“禽老扒”疤脸,在应酬场面上一贯叫人如此称呼。

  张大老爷张大拿隔着帘子打了一拱,呵哈畅笑道:“劳兄弟久等,今次这一顿接风酒,张某做东赔罪。”

  那吕掌柜赶紧摆手:“哪里敢叫张老板请,来到堇州府地界,我们八老板就是东道主。哟,这位是……”

  口中客气,却见张大拿身后站一名双十公子,面貌绝色,执一柄玉骨小扇,虽年轻,眼中却掖藏一抹蔑视一空的傲。

  便佯作才发现的模样讶然打问。

  “哦呵呵,这位是在下小婿孝廷,带出来见见世面。头一回出门,今后这盐道上的生意,还请八老板和掌柜们多多提携。”张大拿睇着小眼珠子,示意女婿识趣作揖。

  “叔伯们抬爱。”梅孝廷淡笑拱手一礼。

  从来被叶氏宠惯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头一回离乡背井与人应酬,那俊秀眉眼间遮不住稍许生涩。

  “好说好说。”疤脸隔着帘子把他从上看到下,嗓音沙哑浑浊的,到底是认可了。

  那吕掌柜便晕开笑脸:“看起来我们八老板对令姑爷也很是有眼缘。走着,二位一路辛苦,不如径自去那逍遥楼潇洒一通,先叫几个姑娘暖暖身子,旁的吃饱喝足再说。”

  虚扶了一把张大拿,又对梅孝廷笑笑,示意他上后面的一顶轿子。

  原来是走私盐的勾当,难怪老张家一不见风二不见雨的,huáng金白银却是滚滚地流进来……只这般大桩的买卖,旦一上了他脏船,日后轻易就下不来了。

  梅孝廷略一踌躇,耳畔忽又响起女人当日所言——“那偷来之物戴在身上,不晓得多少伤人”——心中又为少年时不知事、无意中害她被母亲侮蔑而一瞬钝痛,末了还是抖抖袖子撩开轿帘。

  小黑正在清点货物,看见梅孝廷随张大老爷上了轿子,不由蹙着眉头道:“那梅家二少爷自小被他娘护得像个小太子,今次竟也舍得把他单独放出来。”

  庚武自然也看见了,狭长双眸冷冷睇了一眼:“不过岳丈大人提携女婿罢,cao他那么多心做甚,管好你自个的生意。”

  “咳咳——”

  尾音方落,眼前却忽多出来一双灰紫色大鞋板子,抬头看到一张半生不熟的假娘们脸:“喂,你可算来了!还认得老子么?”

  口中粗俗,脸却泛红,依稀记起来是上回那个什么晓的勒瑟土棍。

  “走开,别扰了爷儿们gān活。”庚武隽眉微蹙,不懂这不男不女的为何忽而扭拧起来。清宽的肩膀把阿晓撞开,叫弟兄们开一缸青红,灌两葫芦酒准备带去城里。

  第047章炒一缸醋

  阿晓被撞了一个趔趄,庚武魁梧的身影擦过她身旁,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今番着一袭暗青印云纹底对襟便装,素白的jiāo领一丝不苟,下搭玄色长袍,腰间缀一提墨玉碎流苏挂坠。不似上一回那船汉的láng野,这新鲜的商人打扮又平生出斯文隽雅的味道。

  自小在码头上同三教九流摸爬滚打,独独不曾与这样清慡gān净又高冷的男儿亲近。阿晓想了想,又怕他是不是不记得自己,便去踢庚武身旁的酒缸:“喂,老子们问你话呢,你是哪里人,一趟怎么要跑这样久,这里头装的是啥?酒吗?先拿来孝敬老子一壶,免得不高兴再赏你血馒头吃。”

  那“血馒头”三字特意加重了语气,生怕被旁人漏听了去。

  庚武正在拆封酒盖,便不耐烦地睇了阿晓一眼:“不想被撞进河里,就不要挡道。爷们gān活背后可不长眼睛。”

  嗓音清润却冷蔑,把一条大麻绳扔去地上,又单手接过伙计抛过来的酒斗子。

  那沾了酒香的绳子泛着湿漉的暗红,扭拧着像一条死蛇,阿晓连忙退后二步。

  低头看了眼自己没型没状的青灰布大褂子,又看了眼庚武修长而gān净的手指,不由心里涩涩的,撇撇嘴又别扭道:“咳哼,你可知道老子们现在是什么身份?老子入了帮,还是疤脸亲自提携的左右手!你既不从我们漕帮走货,凭什么占这么大块地盘,识相点挪到那边去,别挡了帮派的生意!”

  庚武灌好了酒葫芦站起来,微觑着狭长双眸,冷冰冰地睇了眼某只攀在肩头的小黑手:“给你们的三成利不是白拿的,给了钱就是租了地,有事叫你们帮头出来和我说话。”

  该死,老子今天洗过手了。

  那眸光拒人于千里之外,却看得阿晓莫名又红了脸,忿忿地把手收回来,在裤腰上使劲地擦了擦:“呸,什么破酒,老子们还不稀得喝!走。”

  甩头叫阿枫走。

  阿枫颠吧颠吧地随在后面说风凉话:“这回信了吧,我就说他一定不理你。你看他今天那身细致打扮,一定是家里女人给他配搭的,轮不到你。”

  阿晓可听不进去,唇齿摩咬着:“不然,有些男人天生清简gān净。他一定没女人,没尝过女人的男人才这样没有qíng趣。这种不开窍的呐,需要调教,你看我哪天就把他拿下!”

  话还没说话,想到刚才攀着的那道清宽肩膀,还有那指骨分明的修长手指,脸蛋不由烧红了半边。

  阿枫很鄙夷地撇撇嘴:“就像我。我也需要调教,不如你先在我身上试试。”

  阿晓剜了他一白眼,破衣烂衫又脏又臭的,想想都要反胃了:“滚,你算哪门子男人?你他么就是个瘪三。”

  瘪三是什么?瘪三就是码头上辫子戴花、人见人嫌、不男不女的勒瑟。瘪三和瘪三好了,生下来的还是小瘪三。阿晓想离开这个肮脏的码头,那个船老板虽然冷,可是冷的男人才不会花心。

  阿枫忽而沮丧起来,其实他的五官在孤儿里算是出挑的,可是阿晓从来不正眼看他。他知道阿晓心里的打算是什么,敦实的脚步一下子加快:“我不算男人,那你也不算是女人,咱俩谁也不比谁好。”

  气得阿晓在后面踢了他一石头,大叫着冲上去卡住他的脖子,两个人打打闹闹,最后又不甘心地尾随庚武方向而去。

  从清江浦往堇州府一路北上,越往北走,瘟寒越重。晌午的街市上人影阑珊,一块块青石大板被连日来的秋雨刷洗得清光发亮。路边一排店铺里客人不多,隔老远的谁若打了声喷嚏,立刻就把路人吓得又是捂鼻子又是捂嘴巴。今番远没有上一次热闹,谁都怕出门被染上瘟病。

  小黑提着酒葫芦边走边嘟囔道:“大哥,就只是挂了他疤脸一个牌子,生意还是咱自个找的,凭白分给他三成利咱不吃亏?”

  “公子行行好,给两赏钱喝碗热汤。”

  长街上冷风习习,有路边病弱的乞丐伸出破碗讨钱,庚武扔给他两个铜板,脚下步履不停:“那疤脸既能掌控这些坑人勾当,背后撑腰的台子必不简单。堇州府一代往上都是他们的地界,此地不给他分成,到了燕沽口只怕更难于应付。出门在外,有些亏却是不得不吃,不亏便不能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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