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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都要在一起_容光【完结】(59)

  有太多的不许,多到让她在成长过程里渐渐就忘记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知道妈妈不许她做什么。

  可是这一次——

  她抬头看着妈妈,轻声问了句:“既然你不许我乱摸,怕伤口恶化,之前又为什么要把我砸伤呢?”

  祝语的神qíng一僵,前一刻自然而然露出来的苛责表qíng骤然消失。

  她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身边的人都听从她的指令,毫不违背,所以刚才只是下意识地又开始命令尤可意。

  顿了顿,她说:“可意,你知道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从来就没有想伤害你,之前只是太气了,想砸的是那个下三滥——”

  “他叫严倾。”尤可意一字一句地打断她。

  祝语停顿了片刻,方才才放柔和的目光又变得坚硬起来。

  她语气平常地说:“他叫什么名字跟我有关系吗?”

  尤可意看着她没说话。

  祝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调整好了qíng绪,轻声说:“你还年轻,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年轻人经常走错路,一次两次不要紧,只要知道回头就好——”

  “我不会回头的。”尤可意直视着她,声音并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字正腔圆,带着她全部的勇气与反抗jīng神。

  祝语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至于培训中心那边,我已经亲自登门拜访过了,也跟经理说好了,以后你都不用去了。他知道你能进文工团,已经主动表示不会耽误你的前途,你大可放心。”

  她甚至对尤可意微微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还有,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思想进步了,并不是特别在意初夜这种事。所以你只需要和那个男人划清界限就行,好人家多得是,我之前就帮你物色过好几个。团长的儿子跟你年纪也差不多大,改天见个面吧。以你的水平,我们家的条件,还有我和团长的jiāoqíng,你们俩很有发展前途——”

  “妈妈。”尤可意轻声打断她,“你说完了吗?”

  祝语的嘴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她鲜少看见女儿脸上露出现在这样的神qíng,并不是被压迫到了极致时不qíng不愿的表qíng,也不是选择妥协时有些哀伤又不得不屈服的表qíng。

  这一刻,尤可意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望着她,并没有任何不悦,“如果你说完了,那就听我说。”

  “从小到大,我所有的事qíng都要听你的,你偏爱姐姐,我不能有怨言,因为她比我好比我优秀,你告诉我这是我自己的原因,怪不得你。后来姐姐走了,你忽然一下看到了我,把所有的压力一瞬间都压到了我的身上,你并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因为我是你的女儿,你告诉我你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

  “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吗?”祝语忽然间提高了嗓音质问她。

  “为我好……”尤可意重复了一遍,弯起嘴角轻轻笑了两声,“妈妈,什么是为一个人好,你真的知道吗?”

  为她好,是把她的喜怒哀乐都放在心上,连她最细微的举动也看在眼里,所以才会在那个雨夜随随便便找个借口把伞给她,自己却淋雨而归,只为让她不再为了跟上他的步伐而踉踉跄跄地拖着伤脚一脚深一脚浅地淌水。

  为她好,是明白她要的是什么,一开始为了她的前程推开她,可最终也在明白她想要的不过是得到心上人的回应以后,再无保留地拥抱了她。

  她受伤也好,一个人孤孤单单也好,遇到陆童出事又是担心又是手足无措也好,那个真正为她好的人都一直无声地陪伴着她。

  可是前言这个口口声声说着为她好的妈妈却从来不曾给予她这一切。

  哦对了,妈妈志也给过她一些别人没有给过的东西,比如后脑勺上的重重一击。

  她有些想笑,眼眶却又酸楚得要命。

  祝语的qíng绪又一次激动起来,刚想说什么,病房的门却忽然被人推开,医生拿着本子走了进来,问了一句:“醒了?”

  尤可意不再说话,专心接受医生检查,而祝语默默地退到了chuáng边,也闭上了嘴。

  检查持续了十来分钟,医生走后,病房里又一次恢复了岑寂。

  尤可意伸手在枕头下面摸了摸,然后停顿了片刻,问窗边的人:“我的手机呢?”

  祝语没说话。

  “妈妈,我在问你,我的手机呢?”她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祝语眯眼问了句:“你要手机gān什么?给那个男人打电话?”

  尤可意闭眼,顿了顿,说:“我和他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我们只是单纯地睡在一张chuáng上,什么都没做。”她又睁眼看着祝语,“现在你满意了吗?能把手机还给我了吗?”

  祝语先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像是思索了片刻她的话可不可信,最后依然摇了摇头,“你现在需要静养,手机我暂时替你保管。”

  长时间的争执以后,尤可意依然没能要回手机,她看见妈妈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掌控全局的神qíng,最后只问了一句:“妈妈,是不是这辈子我想要的一切,只要不是你认同的,你就永远不会同意?”

  祝语的回答是这样的:“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尤可意有伤在身,她并不想现在就跟女儿发生冲突,所以她只是用柔和的姿态防御着,但即便是防御,也不会有丝毫的妥协退让。

  尤可意看着妈妈的表qíng,这一刻似乎有些了然了。

  大概这辈子她都不用指望能说服妈妈对她放手了,她要的一切除非是自己争取,否则永远无法得到妈妈的同意。

  她闭上了眼睛,不再做徒劳无功的挣扎。

  ***

  没有手机,没有通讯工具,不能下chuáng也不能出院。

  尤可意在chuáng上从下午醒来的那一刻起,一直躺到了晚上,期间祝语来过两次,除了送饭,其余时间就是挑些有的没的和她说话,比如团长的儿子,再比如团长的儿子……所有的话题都是那个优秀的青年如何如何棒。

  尤可意一句话都没有说,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后来祝语也闭上了嘴。

  她对医院有些恐惧感,所以并不想一直待在这里,而尤可意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因此晚饭的时候,她带来的不止保温桶,还有一个护工。

  晚上九点半以后,祝语离开了医院,临走前嘱咐护工在病房的隔间里可以打盹,但不要睡得太死,如果尤可意要上厕所之类的,一定要搭把手。

  尤可意一直躺在那里不言不语。

  直到祝语离开,她睁眼侧卧在病chuáng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整整看了两个小时。

  护工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看着尤可意的背影,还以为她睡着了,于是也在旁边的小隔间里打起盹来。

  晚上十点四十分,隔间里是中年妇女轻微的鼾声,还有走廊上不时出现的护士查房时放轻了的脚步声。

  这一刻,尤可意似乎终于从望着窗外的状态苏醒过来,慢慢地动了动,支着身子爬了起来。

  头很疼,不光是后脑勺的伤口,脑子晕乎乎的,爬起来的一瞬间有点天旋地转,有点恶心想吐。

  她支着身子坐了一会儿,好像在等待这阵眩晕过去,然而眼前一直是这种眩晕状态。她顿了顿,终于不再等,一把扯掉了手背上的针管。

  护工还在睡,她穿着宽松轻薄的病号服,脚下是柔软的拖鞋,就这么一步一步无声无息地往门外走去。

  吱呀——

  门开了。

  她撑在门框上休息了一下,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合上了门,朝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

  ***

  窗外下雪了,还是那种雨夹雪,湿润又yīn冷,丝毫没有属于下雪天的美好温qíng。

  严倾站在落地窗前,第无数次往尤可意的手机上拨号,然而回应他的依然是关机状态。

  他的心一直紧紧揪着,从尤可意昏倒那一刻起,到她被母亲带走,再到现在。

  他觉得有些窒息,心慌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在这一个下午,他找遍了他知道的几家医院,总是在军区医院问到了尤可意的消息。

  前台护士告诉他,尤小姐没什么大碍,轻微脑震dàng外加皮外伤而已,住院观察几天,回家好好休养就没问题了。

  他在医院下面站了几个小时,看见尤可意的母亲来去匆匆。

  最后他没有上楼,只是默不作声地回了家。

  其实认识尤可意并没有多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但他却好像对她的xing格已经了如指掌,比如这时候如果他出现,她一定会因为他和母亲再起冲突。

  他也知道她绝对不会因为母亲的反对就轻易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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