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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1976-2016_绿角马【完结】(9)

  小贵觉得浑身发冷。

  这半个小时怎么那么长!

  等了十多分钟后,场部的电话先响了,值班大姐接起来,嗯了一声,直接塞到小贵手里。

  “贵儿,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大国的声音从几千公里外传来。小贵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几乎崩溃:“大国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大国,小西是罗圈腿!大国,我们的女儿是残疾!大国,大国,大国……”

  小贵不停的叫着丈夫的名字,仿佛这两个字能给自己力量,让自己撑下去。最后自己是怎么挂电话的都不知道,耳边一直是大国的声音:“贵儿,没事儿,有我呢。没事儿,我在呢!”

  第5章 第五年:1980

  1、1980年2月5号,立chūn。小贵第二次踏上上海的土地。

  从北京到上海的车挤得几乎走不了道,他们买的是站票,小南就坐在父母的脚上忍了二十个小时,小小的孩子靠在父母的腿上,紧紧抓住父母的裤腿,不哭不闹,连要上厕所都忍住了。旁边座位上的四个乘客看见小贵抱着孩子就空出了小方桌,让小贵能时不时把女儿放在上面歇歇。一家人就这样相互依靠着回到上海。

  小元把他们一接进门,老太太就哭着迎出来,一把接过小西,抱着孩子掉眼泪。大国就牵着小南给爷爷奶奶磕头。

  老爷子还是笔直地端坐在那里。“哭什么!有病就看!哭管什么用。两个孩子就留在家里,你们到时候该上学上学,该进修进修。孩子的事儿你们不用管!”老爷子一锤定音。

  一家四口住进了后厢房。

  小英出嫁了。现在家里就剩小莉和小元。知道他们这次回来是有事,大民和小英都没有第一时间回来,说等他们安顿好了再来看他们。

  宋娘娘把小南抱过去煮了一碗小馄饨喂他吃完哄他睡了。老太太和小莉一起,把早就准备好的奶糕煮了倒奶瓶里给小西喂奶。

  老爷子和二儿子两口子坐在客堂,小元也在一边坐着。

  老爷子一根烟一根烟不停的抽,大国不抽烟,小元不敢抽。

  小贵几次想开口,都被大国制止了。

  直到老爷子放下烟。“我找了个正骨的大夫,请人家给孩子正骨。人家说了,孩子还小,矫正的机会很大,就是小孩要吃点苦头。这话我先跟你们做父母的说了,到时候你们别心疼。我们家的人都必须体体面面的,吃苦头也得忍着!”

  大国站起来:“全听阿爹的。”

  小贵也站起来,深深给老爷子鞠了一躬。

  老爷子摆摆手。“小贵去进修的想法是对的,大国的决定不错,小贵你要听大国的。两个孩子留在上海你们放心。”

  小贵哽咽:“爸,我舍不得孩子。”

  老爷子狠狠掐灭香烟:“女儿舍得,儿子就舍不得了?!”

  都舍不得。可是女儿得看腿,必须留在上海,况且上海有奶糕,女儿不会挨饿。把女儿留下就够难受的,现在又要把儿子也留下,这是在摘小贵的心肝啊。小南生下来后,这边就来信说让把孩子送回来,说这边各方面条件都好,对孩子有好处。可小贵舍不得,大国去上学她一个人那么难都没想过把孩子送走。这次送小西回来已经是不得已了,还要把小南也留下,小贵想想就心疼。

  把儿女都送回婆家是大国在学校就决定的事,没跟小贵商量就和家里说定了。放假一回家,就让小贵申请去煤河医专进修。煤河医院是矿区医院的定向培训学校,每年给矿区名额,马场卫生所每年能分到3个。小贵的工龄和业务成绩早就够资格去进修了,进修了就有机会提gān。一开始是因为不想和大国分开,后来是有了小南,等大国考上大学的时候小贵倒是想过等小南再大一点带着孩子一起去进修,白天孩子就扔校办幼儿园,可场里答应了让她提gān她就又歇了这心思。

  现在,大国让她去进修,在她为了女儿几乎伤心yù绝的时候。

  老爷子看着小贵的表qíng,叹口气说:“读书是好事,多学点东西,有个文凭。等孩子长大了,说出去自己妈是中专学历,总比小学要好听吧。”

  提到为了孩子,小贵的心疼总算缓了缓。这次大国难得的qiáng硬,直接说出他的决定,不容小贵反驳,小贵一方面觉得有了依靠,一方面又恨大国不理解自己对孩子的心。大国放假至今,两个人既紧紧依靠互相汲取力量,又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不如以前亲密。

  可是老爷子说的有道理,等孩子大了,填父母履历的时候,自己的小学学历会让孩子难堪的。去煤河进修一年就是初中同等学历。如果学得好让老师看中了留下成为正式生,再学两年就是中专毕业,对自己以后工作都大有好处。小贵一直觉得自己笨,学习不好,被老师看中成为正式生这种事从来没想过。听说转正式生的比率是百分之五,整个矿区这些年转正式生的一个手就能数过来,五个人里面马场一个没有。可是现在小贵突然对自己很有信心,为了孩子她都要把文凭弄到手。不但是给孩子长脸,还有要争取更好的条件,让孩子们不跟着自己吃苦。

  小贵再次站起来深深地向老爷子鞠躬:“爸,我明白了,谢谢您。”

  老爷子欣慰地点头。一旁一直紧绷的大国都松口气。

  小元见气氛缓和了,夸张地拍拍胸脯,“总算做通工作了,还是阿爹你行。阿二急的快上吊了,说小贵为了儿子是不是留在上海都快要跟他闹离婚了。”

  大国气的踢他一脚。小元拿起他爸桌上的半包烟就跑,还嚷嚷:“我去叫阿姆可以开饭了,饿死我了。”

  那天吃完饭,小贵睡了自从女儿出生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老爷子就抱着小西到大夫那里去正骨,一个人都不让跟。小元悄悄告诉他们,老爷子托关系找的一个很有名的老中医,祖上是清朝的御医,给好多大人物治过病,小毛头这点小毛病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就是老大夫的脾气古怪,怕吵,轻易不给人看。

  晚上老爷子抱着小西回来,小贵看到女儿整个腿都被厚纱布捆扎住了,除了头和手臂,浑身不能动,难受的更加哭个不停。别说小贵,连老太太宋娘娘和小莉都掉眼泪。大国躲到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之后十天老爷子天天抱着小西去大夫家,直到小年夜那天才停。大夫那里不去了,腿上的纱布就成天成天的捆着,把屎把尿都不松开,就是勤给孩子换尿布勤擦洗。大夫说了过完年还去看,qíng况好的话以后每个半个月去一趟,半个月内都必须绑着孩子的腿,半个月洗一次澡换一次纱布,如果皮肤上生疮瘢就涂老大夫给的药。还有孩子总哭和挑食也是毛病,小西的肠胃太弱,没营养、吃的不合适孩子难受得就哭。为这老爷子甚至弄来了一听日本的奶粉,每天早晨冲给小西喝,其余时间泡奶糕。

  三月初回去的时候,小西一直不退的青色皮肤已经白了不少,也不像刚来的时候只有暖水瓶那么一点点大了,晚上也能睡五六个点。至于小南,早就玩疯了,跟着他大伯家的东哥满弄堂的窜,小东乍得一个弟弟,也高兴,自己的木马小□□小汽车都给弟弟玩,这些玩具小南见都没见过,对东哥的好感蹭蹭的,小哥俩亲的不行,一整个年里小东都住在了爷爷奶奶家。

  大国和小贵要走的那天,小南难得安静了整整一早上,小东拉他去玩也不去,就是依在小贵身边。

  小贵看看在老爷子怀里的小西,狠狠心掰开儿子的手jiāo到老太太手里,咬着牙坐上三轮车。小南开始大哭,撕心裂肺叫爸妈,大国跳上车一把捂住小贵的眼睛,嗓子里要滴血一样喊:“小元,走了。”小元一声不吱,蒙头猛骑。小南的哭喊声还有老太太她们的涕泣都越来越远,小贵的心空了一大块。

  2、回到马场,小贵就申请去进修。五一一过矿区总医院的审批下来,小贵一点一点开始收拾。都说破家值万贯,这次上海带回来东西大国用得上的都给他带学校去了,家里的东西像是身份证户口簿还有那个戒指和半包熊猫烟小贵都准备带走,几件好料子的衣服也带上,其余的东西不值钱,最值钱的就是大国的那些书,在别人眼中也不值什么。家钥匙就jiāo给隔壁huáng嫂子,毕竟两家住一起,看顾方便。

  小贵安排好了一切。

  暑假大国没回来,在白城子找了个临时的活儿给一个厂子做药剂实验。一个月给二十块钱还包一顿中饭。

  小贵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想大国了。他们需要钱!自己一去煤河就剩基本工资,十六块。煤河医专没有补贴,就算自己成了正式生也没有,到了那儿得想办法挣点钱。大国十九块钱工资加八块钱补贴,比原来少了近一半。还要给上海寄钱。大国以前从不给老爷子老太太寄钱,最多寄点蘑菇gān野菜gān什么的,只有父母补贴他的,可现在两个孩子都在那里,就算老爷子老太太什么都没提,还要顾及兄弟姐妹的想法。他们走之前小梅就说要让小东跟着爷爷奶奶,要给小东转幼儿园说是和小南哥俩有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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