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太大了,一个一百米的大棚从东头还没有扫到西头,东头的塑料膜上已经又积下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三四个大棚扫过去,第一个扫完的大棚,又到了不堪重负的阶段。
只能回过头去再扫一遍。
不停的扫。
只能不停的扫。
季小冬的胳膊,累得已经抬不起扫把来了。
她的扫把重重掉到地上,垂着胳膊弯着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她现在已经扔了外套,毛衣的领子已经湿透了。
不止她,所有人的工作速度都在下降。
原来扫四个棚要回头扫,现在扫两个棚的时间,就需要回头重扫。
没有人知道现在几点,也没有人知道雪还要再下多久。
“系统,你知道还要下多久吗?”
系统默默出来,又默默退回去。
它没有连卫星。它即便连了卫星,现在天上的气象卫星,也没有足够多到可以定点播报平安乡这么小面积的地区。
它能给宿主提供的,只是这个世界运转的大趋势,这么小这么具体的技术问题……
季小冬无奈的叹口气。
她本没有抱太大希望,也算不上失望。
求人不如求己,靠天不如靠人。
不知道雪什么时候可以停,大家几乎都已经累到极限,这样下去,第一个棚的倒塌,只是时间问题。
一旦出现垮塌,大家的心理防线也会随之坍塌,随后大棚的垮塌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
这不行,这样不行!
季小冬走到田头上,拾起被她扔在地上的大喇叭。
她做了一个决定。
拿起喇叭,对着正在扫雪的众人高声大喊:“割棚!割棚!!!”
所有人都愣住了,停下了手中的扫把。
手电筒的光束全部集中到季小冬的身上。
“割棚!割棚!割棚!有舍才有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季小冬喊完,弯腰捡起地上一根枯枝,把一头折断,折出尖锐的角,在手电筒光速的聚焦中,走到自己家的大棚里,抬手一“刀”,一条长长的口子出现在紧绷的塑料膜上。
上面的积雪顺着割开的口子滑落下来,砸到绿油油的草莓苗上。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只有雪落的声音。
季小冬拿着枯枝往前走,每隔一个垮,割开一道口子,左右相对。
不一会儿,这个大棚里变得绿白相间,冷风灌了进来,草莓的叶子在寒风中颤颤巍巍。
季小冬看着愣神的众人,嘶哑着嗓子大喊:“还不快行动!非得看着棚塌才可以吗?!”
像是为了给她的话做注解,话音未落,只听远处“砰”的一声。
一间大棚终于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被压垮倒在了地上。
人群中顿时一阵骚乱。
“不要慌!不要慌!大家不要慌!”
季小冬嘶哑的声音不够响亮,她索性捡了块雪,含进嘴里。冰凉的雪水滑过炭火炙烤一般的嗓子,带来片刻清凉。
“选棚割!选棚割!割了的还能卖钱!割了一样能挣钱!”
她在农村待了三年,也多少了解一些大家的犹豫和顾虑都在什么地方。
听季小冬这么说,脑子转的快的多少也都能想明白一点。
割了棚,虽然赔一些,看起来还能挣,总比棚全塌了强。
季小冬又含了一块雪:“不要全割!不要全割!能保几个是几个!”
幸亏有脑袋瓜子灵光的村民,马上想明白了季小冬的策略。
不但立马回身干活,还跟自家其他人解释:“割了的棚就不用管了,我们专心扫其他没割的!”
“对对对,是这个理儿!”
众人渐渐回过神来,抓紧时间割棚扫雪。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天上的雪渐渐小了下来。
不用再上了发条一样一刻不停的扫雪。
积雪落的慢,大家渐渐停了下来。但没有一个人敢回家。
谁也不知道待会儿的雪,会不会变大。
刚刚干活时脱下的衣服,又被一件件穿在了身上。为了取暖,大家坐在地头上,所有人挤在一起,竟然也能抵挡雪天的寒风。
季海明找了点枯枝烂叶堆在一起,让他民兵队里离家最近的一个姓陈的后生回家去拿纸和火。
雪还没来得及融化,枯枝烂叶还没有完全变得潮湿,废了接近一盒火柴之后,竟然真让季海明点燃了。
大家围坐在火堆旁,火堆映红了每个人的脸。
不知何时,天上细小的雪花也不再飘落,天色渐渐变白,太阳出现在地平线上。
累到脱力却十分亢奋的季小冬,忽然想起来一首特别不应景的诗: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确实太忙了,好久没更,在这里给小可爱们道歉,也说点自己的感受,跟小可爱们聊聊天。
这章里写的故事,其实每年冬天在全国各地都有发生。现在我们的农业依然是“靠天吃饭”,风调雨顺四个字,依然是老百姓们最大的愿景。寒潮、大风、降雨、冰雹、大雪,对农业来说,都是切切实实的灾害。
我从前特别喜欢下雪,现在每次看到天气遇到有雪,特别是有中雪以上的情况,提前几天就开始担心。生怕哪里会上报受灾。每次雪下大的时候,菜农们真的是彻夜不睡通宵扫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