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季小冬没有这些铺垫,上来直接说我想申请国家各级惠农补助,可以给你分账。
谁听了都得把她赶出去关上大门告诉她你想都不要想休想用糖衣炮弹腐蚀我们的干部!
“颜乡长。我们这样……”
季小冬见颜长民长久不说话,伸出一只手前后翻了翻。
五五开,如何。
不如何。颜长民心道。
他既不知道到时候乡里需要多少啊,也不知道能拨下来多少。谁不都是钱拨下来之后再视情况而定,从来没遇到过季小冬这样提前“分赃”的。
“能不能拨下来都难说。”颜长民给季小冬泼冷水:“现在说什么都太早。”
“不然这样。不论拨下来多少,我们只要1万,把银行贷款还上。”季小冬说:“其他的都归我们乡财政。”
季小冬这是以退为进,她先提出具体分配方式,不论如何,颜长民都得“接招”。
并且面上一定要过得去。
颜长民听了不由皱眉,季小冬今天是一定要让自己把将来的分账方式定下来。
八十年代是国家经济原始资本积累的丛林时期,从国家到地方,一切都在探索,很多形式都没有规范下来。对于季小冬和颜长民要做的这件事情来说,放到四十年之后,可能会犯法,但是在当时,这是上上下下都默认的一种资金分配方式。
78年之后,地方上慢慢松绑,经济发展快,有钱的地方渐渐不想按时交税,不听老大吆喝。
之后几年,国家改革税制,强干弱枝。先把地方上的钱抽走,再通过竞争性的各类项目下发。
谁听话给谁,看你们听不听话。
但是政府不是经济经营主体,怎么办呢。所以政府和企业、个体户等经营主体大家互相“合作”,我帮你争项目拿资金,资金下来我们分。
下拨的资金层层下发,层层留点儿。嗯……大家都不容易嘛。
“拨到乡财政账上的钱。”颜长民沉吟一会儿,对季小冬说:“乡里拿五层,两层给你们村集体,三层给你们合作社,怎么样。”
季小冬讨价还价:“乡里拿四层,给村集体三层。”
颜长民想了想,羊毛出在羊身上,村里有事情也需要乡里拨钱,这里多给村集体钱,其他地方可以少给。
“可以。”颜长民同意:“按你说的,四三三。”
“所有的资金都这么分吗?”
“所有的,你还想要多少。”
季小冬掰着手指算:“区里有吗?”
“区里比我们还穷。”
季小冬:……
那好吧。
“市里得有项目吧,省里也得有点吧。这两家,我们能申请下来多少?”
颜长民想了想,说:“市里基本上能申请下来。毕竟你家草莓宁泽市出名了。省里得争取,难说。”
颜长民边说边打开办公室的立柜,给季小冬找出一份其他人的申报书,给季小冬看。
“你按照这个形式,写申报书。”
季小冬翻了翻,指着项目资金一栏,问:“这里,填多少钱?”
“问市里要15万,省里要30万。”颜长民说:“项目书多写几份,顶上能拨的钱多着呢。”
啧啧啧。
颜长民狮子大开口,听得季小冬咋舌。
她家赚了1万,在牌坊村,不是,在平安乡已经是富得流油的存在了。
“能给我们拨多少?”
季小冬忍不住动心。
这不但还银行贷款妥妥的,还能发展别的事业。
颜长民说:“难说。”
他也不知道拨到乡财政账面上,最终还剩几个子儿。
“不是,颜叔。”
谈完正事儿,季小冬又恢复了跟颜长民之间的称呼。
“你没跟区里说好,咱乡里的项目拨给咱多少吗?”
颜长民心道,没你这么直接。
“这样乱猜,咱乡里废这么多功夫,不能让别人摘果子呀。你得给他们划个底线吧。”
你说的好有道理,可我不能这么办。
颜长民说:“你小孩,不懂。这不合政治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乡里钱少等于她到手的钱也少了啊,季小冬跟颜长民说:“我刚刚给你说分账,您不也给我分了。”
颜长民:……
那是因为你是小孩我让着你,不稀罕跟你一样。
“我知道是颜叔您让着我。”季小冬提前把话说出来:“颜叔您大人有大量,有水平。有水平才能当领导,我相信您的水平,您也得相信区领导的水平啊?”
颜长民:……
让一个小丫头将了军。
颜长民说:“是你有水平。不然你去区里给领导谈?”
“叔,那不越级了吗。”季小冬说:“区大门往哪开我都不认识呢。”
“下午我带你去认识认识。”
“不、不好吧。”
季小冬擦汗,为什么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颜长民说:“区政府跟银行挨着,你不去?”
“去,怎么能不去。”
其他都是假的,先从银行把钱贷出来把钢材买了才是真的。
那些草莓地才是自己家目前最根本的立身之本。
季小冬忧愁:“也不知道我爸妈在钢厂谈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