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上,全是歌舞厅和夜总会,酒色财气,迷人心智。那些喝高了的,要么发癫,要么发傻,但不管什么身份,在夜晚的贼的眼里都一样,就是会动的钱袋子,碰一下掉一地钱。
宋宇跑一路摸一路,直到背上的疼扩散到全身,才不再“恋战”,闪身躲进公厕旁的停车棚里。
他压抑着剧烈的喘息,猫在一辆高大的太子摩托车后,大汗淋漓,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喘出来。
一停下来,伤口的疼痛如蛇毒般蔓延。刚才跑的太急,伤口撕裂,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又是一场难熬的高烧。
索性在偷来的财物里,除了一些杂物,最重要的是有几千块现金。宋宇叼着烟数钱,以此缓解疼痛。
他十分警惕,数三张,一抬头,好观察外面的环境。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他确定丁火暂时不会追来,于是进厕所洗了把脸,脱下宽大的外衣,解开里面染血的工作服,撕开一些布料缠住伤口,将不需要的东西都丢进垃圾桶。
从厕所出来,他重新拿出眼镜带上,往马路边看了几眼。
夜风微凉,路上没有人,只有车。
他跨上那辆太子摩托,扣上安全帽。
马达剧烈轰鸣,尾灯渐行渐远,转瞬隐匿在霓虹深处。
第41章 :伤痕
雨意黎明,月落日生。
在梦中的时候,苏朝晖希望自己可以永远睡下去。直到他感到阳光透过窗帘,爬上自己的脸颊,一双凉凉的手触碰着自己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必须要醒来。
“阿姨!朝晖哥哥醒了!”
视线依旧模糊,好想有一个圆圆的小脸在自己眼前晃动,苏朝晖努力辨认,却见那个穿着红裙的小小背影转身往外面跑去。
“你别骗阿姨,真醒了?”苏玲被顾晓波拽进屋内。
当她看见床上神情茫然的苏朝晖,身子一歪,豆大眼泪滚滚而落,苏玲二话不说,上前抱住苏朝晖,发出沉痛压抑的啜泣。
苏朝晖感到热泪打湿了自己的脖颈,可却连流泪回应的力气都没,只能任由无尽的酸楚撞击着心脏,四分五裂。
“饿不饿?想吃什么?”苏玲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可是在见到苏朝晖躺在门口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人这一辈子,眼泪流不尽。
顾晓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呆呆地站在窗边,给苏玲递上手帕。
“昨天医生来过了,”苏玲擦了擦鼻子,悲喜交加,“说你有点营养不良,其他没大事情。你没看见,他一说完,我就给他跪下了。你妈我,这辈子连自己的爹妈都没跪过,现在我不仅要跪大夫,我还要去跪城隍老爷,跪观音菩萨,跪你爸,我跪三天三夜,跪到死了,我毫无怨言。你看,我香火元宝都买了,就在门口。谢天谢地,老天保佑,真是老天保佑啊!”
她语无伦次,苏朝晖安静地听着,这对他而言是世界上最美的乐曲。
“你遇到什么事了?”苏玲念叨了一会,揭开被子的角,看着苏朝晖四肢的淤青,将疑问抛出,“你去哪里了?怎么回事?上上个月那电话,我知道是你打的,你从哪给我打的?怎么说了一声就挂了?我去了电信局查,那是个空号,我想要是搞绑架,起码会跟我要钱的,你这…你,你是不是遇到……”
苏朝晖哑声发出两个模糊的音节,看了一眼顾晓波。
苏玲收住了后面的话。这三个月以来,她通过报纸,新闻,和邻居的窃窃私语,已经猜了八九不离十,好在如今儿子活生生在眼前,四肢健全,头脑清醒,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苏朝晖大梦初醒,不知从何说起,这段经历之复杂,以自己现在的精力,无法全面陈述,只好道,“我自己摔的,医生都说没事,你就别想了。”
顾晓波听见苏朝晖嘶哑的声音,就出去给他找水。
“对,对,”苏玲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急切,“言多必失,我不问,你也别想,就想想要吃什么。”
苏朝晖的声音小的听不见,“我…我真想你。”
苏玲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掉落。她知道苏朝晖性格内敛,不善表达,自己想听两句体己话,也无法开口,此时听见,百感交集。
“你踏踏实实睡,”她带上门,“我去煮点饭。”
在苏玲离开后,苏朝晖困意逐渐消散。他能感到浑身的阵痛忽强忽弱,但大脑完全清醒。
墙上的钟指向中午十一点半,书桌上摆着一摞新课本,树影投在窗边,尘世之音流动蜿蜒。这些情景,对于不久前的他来讲,即将成为永恒的奢望。
在角县的街头伪装乞讨;在传销窝点被打的遍体鳞伤;从光明到淮陵,几百公里;从巷口到家门口,他走一路摔一路,含着一口血气撑到现在,他始终知道为的是什么。
苏朝晖发了会呆,门又响了,顾晓波端着水进来。
“嘿嘿!”见苏玲不在,顾晓波恢复了调皮捣蛋的面目,她一跳一跳的,把水递给苏朝晖,又从裤腰抽出作业本,“朝晖哥哥,什么时候帮我写作业呀?”
苏朝晖喝完一杯水,看看顾晓波刚长出来的门牙,“今天不上课啊?”
“今天星期六!爸爸妈妈去加班了,让我在你家写作业。”顾晓波嬉皮笑脸指着练习册,“晚上去补习班。我作业还没做,一题都不会,就等你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