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繁芜回房后,采莲很快从苍翠阁出来,快步向春浓宫的方向走去。
是弗玉的另一贴身侍官王祎回来了,唤了采莲过去。
王祎问了采莲繁芜近日的情况后,又将一样东西交给采莲,采莲接过来也不敢立刻打开,只觉得手中的东西软软的,是一张叠得整齐的羊皮。
等从春浓宫回来,采莲将手里的东西交给繁芜。
繁芜疑惑地接过,展开来一看,见是一张羊皮地图。
她猛皱了一下眉,这是一份柔然王廷的地图。
她睁大眼睛,又很快合上地图,不过片刻她脸上的神情变得格外复杂莫测。
采莲看着她许久,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怎地这女子神情大改,似挣扎似纠结。
繁芜紧拽着这份地图,明王将这份地图给她是想让她寄给谢长思?
可若地图是假的岂不是会害死谢长思?
可地图又有可能不是假的,明王也有足够的理由不想魏军继续打下去,他如果不想接手一个空壳,他就有足够的理由让魏军速战速决。
而且今年气温偏高,不一定明年也是如此。
况且盘踞于魏国西侧的慕容氏早已虎视眈眈。
正因为想到了这些,她又认为明王有理由想要魏军赢。
明王不想暴露他安插在谢长思身边的人,所以让她寄出此物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日明王又会如何对付战功赫赫的谢长思?
靠如今宠冠后宫的许昭之吗?
不过半炷香的工夫,繁芜将一个包裹一张纸条交给采莲:“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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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魏军大破柔然的消息传遍天下。
谢长思在柔然故地设都护府,从此北境草原以北至柔然王廷,被称作北川都护府,第一任节度使为魏将达跖。
这年腊月末,稳定东齐旧地各郡后,谢长思率浩荡大军回长安。
可迎接谢长思回长安的,除去街头巷尾欢呼的百姓,还有许昭之诞下皇子即将封后的消息。
谢长思的马车从朱雀大街走过,他的部将紧随其后。
可马车上没有谢长思。
……
繁芜知道许昭之诞下皇子的消息要早上三日,自然是明王告知她的。
几乎是许昭之诞下皇嗣后的一个时辰,明王便收到了仪胥的密报。
而那时繁芜正坐不远处的茶榻前沏茶。
但她明白让许昭之诞下皇子,不过明王对付谢长思的一小步。
她更加明白,谢长思回长安之后的要打的仗,比他在东齐打的仗还要艰难……
明王弗玉,他比任何人都不好对付。
繁芜看着明王的双眸似在冒火,明王对此视而不见,只是浅淡问了一句:“茶好了?”
繁芜着实恼火,又很是难过:“他征战杀伐没有死在沙场,你们却要他死在后宫斗争中吗?”
弗玉转动着扳指的手指一停,眸色晦暗:“你还是向着他啊。”
繁芜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却也怔然看向他。
“你向着他一日,我就不会让他好活一日。”
恶毒的话从外表柔和俊美的少年口中说出来,远比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还要让她感到可怕……她的身体不可遏止的瑟缩着,一时不察洒了茶水。
弗玉瞥视过来:“重沏。”
见她不动,一旁的采莲忙擦干桌案,又替她打了一壶水,正要取茶叶时却被明王打断了。
“谁敢帮她,谁就别在我跟前出现了!”
弗玉这一开口,采莲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叩首认罪。
繁芜惨白着一张脸,伸出双手取茶,将茶重沏了一遍。
殿前茶香四溢,却也森严压抑。
她捧着茶盏走至白袍少年身前,双手奉上茶。
等了好一会儿,他算准她的手举累了,才缓缓伸手来接,白玉扳指与茶盏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她却如惊弓之鸟吓得仓惶抬头,好在手里的茶没再洒出来。
繁芜咬紧唇,少年高高在上,总以为能磨她的性情,他如此他的侍官们如此。
在他们眼里,她只是一只难驯的猫,是一个需要磨脾性的奴。
繁芜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明王抿了一口茶,又将茶盏递回她手中,他起身出去了,只告诉她谢长思回长安了。
……
深夜,苍翠阁中琴声此起彼伏。
这半年久住行宫,繁芜学会了琴。
起初是采莲教的,后来采莲将她会的都教完了自觉教不了她什么了,便让人借了书来让她自学。
两人夜里弹同一首曲子,互相听弹。
这一首繁芜弹了有半个月了,今日采莲听她错了五处,心下讶然。
“姑娘若是累了就休息吧。”采莲从琴桌前站起身,准备收拾离去。
繁芜也收了手,只是她没有起身,仍坐在琴桌前。
采莲也没有再管她,她还有许多事要做,便抱着琴离开了。
再过三日便是除夕,繁芜想念竹阕乙也想念她的亲人……
她也担心谢长思的处境,明王不会让谢启立谢长思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