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芜走进兵主殿时,见殿中只有四人,族主和凤凰夫人坐在高位。
竹阕乙坐在右手边最接近高位的位置。
殿中站着的是那位蝴蝶部的小姐蝴蝶瑄。
她应该是刚到不久,额前还挂着汗珠,见她到了,回首看向她,目光没有不善只是略带打量。
繁芜也回看向她,两人就这么互相打量起来。
很快,蝴蝶瑄的眼神有些闪躲,别开脸不再看她。
繁芜正疑惑着,听到凤凰夫人冷淡的声音传来:“是什么事闹到这里来了。”
二人抬头看向凤凰夫人,见她一手支着额头,微皱着细眉。
两位都是族主派人叫过来的,可族主并没有想给她们解围的意思,此时是想让她们自己来说。
繁芜睨向蝴蝶瑄,蝴蝶瑄紧张地一手紧拽着另一手的袖子,她似挣扎了一会儿才说道:“阿瑄等了大巫三年,阿瑄不想在等下去了,请求族主赐婚。”
繁芜微垂下眉眼,此时与蝴蝶瑄一样,她也愈发紧张起来。
有时她会想,蝴蝶瑄等了竹阕乙三年,他们该如何偿还这个女子的三年。
三年前竹阕乙不想娶妻,但三年前竹阕乙还不足以和长老和族主抗衡……不是他说不娶,蝴蝶瑄就不用等他的。
“可……”蝴蝶瑄红着一双眼看向竹阕乙,“可大巫说他娶不了我,说他三年前就未曾应下族主定我为他的未婚妻,可是……十六部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阿瑄是大巫的未婚妻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繁芜只觉睫羽轻轻颤动,仿佛是沾上了少许湿重水汽,漆黑的睫毛显得很重,逐渐耷拉下来,她从微垂下眉眼,到渐渐微垂下头,紧扣的手指开始泛白。
如果是她都能被蝴蝶瑄说服,何况是其他人。
她隐约察觉到,竹阕乙不让她出大巫殿,更多的是因为外面的流言。
若大巫不娶,成了对蝴蝶瑄的“负心”。
若他日再留于此地,流言四起,她还会选择留在这里吗?
她又不得不问自己留在这里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竹阕乙。
也是因为她最开怀惬意的年少时光,从幼学到豆蔻年华,从豆蔻到碧玉年华。
因为曾经她最美好的时光是在这里度过的啊。
可是当在这里生活成为一种负累,她还会愿意留在这里吗?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一日弗玉会放她回苗疆,为什么他会那样的笑,当她看向竹阕乙,再看向蝴蝶瑄。
她只觉眼前一片清明。
明王弗玉,他是懂如何让她不痛快的……他也算准了她回苗疆的时间不会太长。
竹阕乙看清繁芜的退缩,也看清她眼眸里霎时的清明,他沉眉间上前一步,因为今早刚进行一场大祭祀他的苗疆盛装还未褪下,头上厚重的大巫银冠还未取下,层层叠叠的银色铃片,随着他的上前发出叮铃的声响。
他面向大殿道:“此事原本不该被十六部家喻户晓的,我回来时竹部之人不知,传言也未盛嚣。原本那年在凤凰河畔族主便应允了陈王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兵主部众人不再插手。”
当他说到这里时,蝴蝶瑄眼里已闪过惊惧之色。
“蝴蝶小姐年纪尚轻,只是受旁人蛊惑我能理解,但那人的话不可尽信,就像我说与你的话也不可尽信。”
他也有线人在蝴蝶部,他知晓暗中与蝴蝶部有联系的人是谁。
在闹到这里之前,蝴蝶瑄找过他两次,其实那两次竹阕乙都耐心和她说清楚一切了。
但今日之事也在竹阕乙意料之中。
蝴蝶瑄红着眼道:“大巫总觉得我是受人蛊惑,可大巫又怎知我心情,又怎知这十六部未婚的贵女、适龄的贵女对大巫是如何心情……”
她的话若平地一声雷响,让繁芜惊慌地后退一步。
也让竹阕乙骤然失色地看向繁芜。
族主和凤凰夫人也相视看了一眼。
倒是此时一向淡漠的凤凰夫人说道:“大巫的婚事族主已应允陈王,你应该懂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大巫的婚事是间接交由魏国做主。”
这也是大巫将繁芜接至大巫殿中,凤凰夫人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原因,所以一直不想管此事,若不是今日闹大她也不想来此看这一出。
蝴蝶瑄还想说什么,只听外边有礼官喊道:“族主,凤凰公子求见。”
凤凰闻人刚从合部回来,应该是带来了最新的消息,族主竟是起身道:“让他进殿来。”
族主又看向蝴蝶瑄:“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吧。”
闻言,竹阕乙顿时皱眉,很显然族主仍然对此没有给一个明确的说法,他分明是可以说“此婚事作罢,兵主部再为蝴蝶小姐另选佳婿的”,可是他没有。
凤凰闻人匆忙进殿来,当他的目光落在蝴蝶瑄脸上的那一刻,繁芜瞥见女子脸上闪过一抹慌乱。
几乎是凤凰闻人给族主行礼的同时,蝴蝶瑄对族主道:“阿瑄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