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一进这间屋子就感受到了他的存在，这小鬼被困在坛中，同样感受到了他强烈的气息。开始不知深浅还想吓他，被他略施小惩震慑住了，连孔老太企图让他出来抵抗，他都死死躲在坛中不敢造次。
“为什么要害人？”白镜声音冷硬。
孔老太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从不害人！”
却见白镜正看着那小鬼，她明白这话不是对她说的，第一时间撇清干系，“要是这小鬼做了什么孽，你们只管收了他，替天行道！”
小鬼吓得大气不敢出，只瞪大眼睛看看对自己大义灭亲的孔老太，又看看白镜。
白镜的调门拔高了些，“你为什么要害街上那个活人？”
“他、他拐人、还杀小孩……”小鬼哆嗦着说道，“我看见两个孩子跟着他，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说被他挖空了脑袋……”小鬼说着低下头，声音愈发小了，“我不想他再杀别的小孩了，他们……太可怜了。”
众人愕然，看向这小鬼的眼神都不由得多出几分怜惜。
孔老太像是得了戴罪立功的机会，大喝一声，骂道：“好你个小杂种！竟然敢背着我残害活人！你真是该死呀！各位大人，你们别留情面，抓他走，将他挫骨扬灰！”
小红怒火中烧，冲着这老妇龇出獠牙，才吓得她闭嘴抱头。
祝海月看向白镜，正想说这小鬼心眼不坏，不如放他条生路时，他已经开口了。
这回却是对着孔老太：“你养他这么多年，连件衣裳也给不起，想必你孙子孙女也是这么光着长大的吧？既然你对我这身衣裳感兴趣，不如让他们亲自下去找我，各领一身。”
“不要不要，别伤害他们，都是我的错，和孩子无关。”
“你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该供你驱使任你侮辱？！”
罗珦身后，小鬼偷偷将头从双膝间抬起些许，露出一双眼睛怯怯地看向为他说话的白镜。
供人驱使还要被人侮辱的感受没有人比他懂。
没有人，比程淮清更懂。
他看了眼那小鬼，小鬼也正在看他，四目相对，白镜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瞬间移开目光，不愿给那些不堪的回忆留任何余地。
“知道的我都说了，你们去找我师兄，他才是罪魁祸首，你们去找他，放过我吧”孔老太边说边颤颤巍巍掏出一张半大不小的卡片。
罗珦接过，与刑干一起看了看，小红凑过来，这上面红底黄字写得密密麻麻，她不识字，遂问：“写的什么呀？”
“报孝宗亲是每一个中华儿女的光荣传统，为后辈儿孙留下一些文化灵魂，血脉亲情、兴宗望族，使祖德宗功万古流芳。德道堂四个门店业务咨询：专业家谱编修、排版、印刷一条龙综合服务。”刑干蹙着眉将后头的地址电话都念了出来，“什么乱七八糟东拉西扯，道德颠倒的！”
孔老太贼心不死，眼珠子来回在他们身上打量了一圈后，问：“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养大那个小鬼，能不能还我？好歹让我有口饭吃。”
祝海月冷笑了一声，小红就骂道：“做你的梦吧！留你一条命就不错了！”
孔老太再度将身子半匍匐在地上，“不要了不要了，你们带他走吧，随你们处置。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你们就按着这地址去找我师兄吧，都是他让我干的，再不济……你们要什么就拿什么吧，要我的命也成，只要别动我孙子孙女怎么着都成。”
小红啐了一口：“谁稀罕你的命，等你命数到了有的是来拿你的人！”
临行前祝海月阴恻恻地凑近了孔老太叮嘱：“若让我知道你再借着旁门左道坑活人害死人，又或者再偷偷行养鬼的勾当，我就将你一家老小都带走，也给你来个一条龙综合服务，彻底圆你爱与阴曹地府打交道的美梦。”
孔老太将头磕得砰砰作响：“不敢了，再不敢了！！求仙姑娘娘饶过，再不敢了！！”
白镜一言不发，祝海月看了看他，说：“她寿数将至，用不着咱们费事，今日的一切也不必将她记忆抹去，够她记在心上的了，谅她也不敢如何。咱们走吧。”
“你过来。”他却侧过身，朝着那小鬼的方向招了下手。
小鬼难以置信地看看他又看看其他几位，最终颤颤巍巍地杵着地爬起来，似一只小兽，直直站在那不敢动弹。
白镜眉头锁着，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朝着他一扔，玄色的纱衣落到小鬼身上，便如自己长了手脚，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住，长袖卷起，衣摆自动折回在他细小的腰上系了个结。
小鬼低头看了看自己，难以置信地小声道：“给我了吗？”
“心里有怨吗？要不要报？”白镜问他。
小鬼讷讷地看向孔老太，这个他一直以来的主人，高兴时会多给自己一些生肉片，不高兴时就拿柳条抽打他的人。
他不关心他的问题，只问：“你们以后会扔下我？”
祝海月心上一紧，不由得可怜起他来，刚想说两句宽慰的话，却听白镜一反常态，不近人情地道：“不会有谁永远与你在一起，若你只想找个人依赖，那到最后你仍旧只能是孤身一人。”
“为什么都不要我？那我不走，我和婆婆在一起，她要我。”小鬼的泪水委屈地流，小红都跟着瘪了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