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这么想着眼前的画面渐渐就变了。
有个人在前头，负手而立，她努力辨了辨，那个背影逐渐清晰。
她走近了两步，对方转过身来，一身紫衣，轻裘缓带，发尾束着的八宝坠角发出清脆的声响。
“殿下？”
容琏笑意飞扬，朝她展臂，“小月，到我这里来。”
她下意识地摇头拒绝，往后退了两步，背就抵在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回头，是白镜，心中顿时燃起劫后余生的欣喜，她一把抓住他的腕子，就往远处跑。
白镜什么也没问，紧跟她的步伐，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停下来，喘息着看着白镜，见他也笑着看着自己，她脸上的笑意也愈发舒畅。
白镜：“累吗？”
她笑着摇头，“不累。”
“还想去哪？我陪你去。”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掌心，仿佛感觉到有温度传来，烫得脸上热热的。
正要说话，忽然有人叫她：“阿妤！”
她如梦惊醒，猛地回头，是一席青衣的程淮清，他站在两步外，形单影只，说：“阿妤，我们走不掉的，他不会让我们走。”
她心上像是被人攥了一把，双脚不听使唤地就要朝他走去，但白镜不肯放手，反而握得更紧，连笑容都变得小心翼翼，他抿着唇轻轻地摇了下头，示意她不要走。
正犹豫时，程淮清咳嗽了一声，她再扭头，程淮清一身清隽变成了满身血污，“阿妤……”一口血喷涌出来，他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祝海月再管不了其他，一把甩开白镜的手，扑到程淮清身边。
搀着他起身，他整个人羸弱不堪，说着：“别丢下我，你再不要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咬了咬牙，心头酸涩得紧。
“海月。”白镜叫了她一声，她连头都不敢抬，等了许久，才听见他说：“那我呢？我们不是成亲了么？”
梦境就在此时戛然而止，祝海月像是从溺水中重获新生一般，乍然从床上坐起。
白镜这些日子都尽可能在她屋里守着，此刻他正在桌上写着文书，祝海月突然毫无征兆的坐起，不由让他又惊又喜。
他放下笔，连忙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肩，巨大的喜悦让他没能察觉到她身子微微僵了一下。
“醒了？”
祝海月点了点头，“我睡了多久？”借着开口的时机，她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推离了自己。
白镜未做他想，恳切地关怀：“感觉好些吗？”
她再点了点头，这次终于看他了，但只是一瞬间，就移开了目光。
白镜怔了怔，只跟自己说她重伤初愈，反应略有不寻常之处也无可厚非。
可是接连几次仍是这样就真的不是他多想了。
只要他来看她，她都“恰好”不在。
他从外面回来，明明远远就看见她也迎面而来，正想迎上去，就眼睁睁看着她生是一个急转没了影。
休养了这些日子，精气神上已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自从这次梦中出现过白镜后，她不得不想想他们俩的关系。
每次她为所欲为的时候，她惹了麻烦大祸临头的时候，无论他事先是否同意，结果却都是明知不可为，还是坚定地为她而为。
如果这世上还有真心，那真心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可是真心也该有个理由，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值得他如此对待。
但这种理由问了又有什么用呢？
就像梦里出现过的一样，说到底，她是不能辜负阿清的……
所以答案也就不重要了。
既然如此，她觉得还是尽量别见为好。
子正二刻，白镜如往常一般，出府，前往罚恶司。
祝海月瞧准了，待他走远，才肯回府。推门进屋，她腰酸背疼，正捏了捏肩，就听有人问：“从哪回来的？”
她张口就答：“逛了一天的鬼市，累死我了。”
“逛一天都挑不到称心的？”当对方第二句话问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说话的分明是白镜。
她停了手上动作，不尴不尬地转回身来，“你不是……上值去了么？”
白镜面不改色地说：“回来取个东西。”
“拿到就快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白镜跨进屋里来，他一身玄色长袍，不记得从何时起，他一改最初喜穿白的习惯，竟与她所着颜色越来越相近。
屋内的烛火映在他身上，将他整个轮廓照上一层暖黄的光，本就深邃的双眼更是如星辰般闪耀。
他耐心地答来：“不拿了。”
祝海月：“……”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啊？”如此直接，问得她毫无招架之力，竟一时答不上来。
他又悄然逼近了一步，似是将要伏击猎物的猛兽，“你在躲我，为什么？”
“没有的事，你肯定误会了。”她企图浑水摸鱼，赶忙找了个由头问他：“沈燕怎么样了？”
“她寿数已到，魂魄差不多也要入龛门了。”
“差不多？”她找到了突破口，“差不多就是还没入？这怎么行，可不能任她继续游离人间。”
白镜偏了偏头，好整以暇看着她
“算了算了，”祝海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