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殊途同归（1）
茶杯里泡了很久已经完全摊开的茶叶，随着一股新注入的热水闯入，再度激烈地跳动了起来，它们毫无规律的舒展、摇摆、挣扎，纵然茶杯水面已经静止了，也依然在茶水中悬浮转动了许久，方才如同电影慢镜头一样缓缓尘埃落定，归于杯底。
这是顾孝一在校长办公室喝上的第三杯茶水了，同样的茶叶经过三轮冲泡，所剩的茶味早已无几。不过对他而言，似乎也并无察觉到这茶水的变化，又或者说，这茶水是浓郁是寡淡，对自己今日到来毫无关系。要不是为了等候校长，他甚至都希望跳过喝茶的环节。
办公室的窗外飘着小雨，有轻风悠悠然地抚掠而过，连刚冒出新芽的树枝都撼动不了。不过气温仍然带着几丝寒冷，使得这一场原本迎接春天到来的雨，这会儿还在拼尽全力地摆脱冬天的影子。也正因为如此，在办公室里快要二十多分钟了，需要依靠不停的喝热茶来驱散一些寒意。
整个校园十分冷清，唯有行政楼的各个教师办公室有频繁走动的人影。从楼顶俯瞰过去，一切悄无声息，就像是关掉声音的电视一样。
距离正式开学还有一段日子，不过大部分学校的教职人员都会提前一周左右返回岗位，来为新学期的教学工作做准备。各年级各学组的老师们，在组长带领下展开备课工作；校领导们也不停的开会，研讨即将到来的新学期各项工作的细节；就连食堂和超市的工作人员们也都在忙碌着进货、盘货。
顾孝一一早接到了校长助理陈前程的电话，说是校长有一件着急的事要他商议。他来到校长办公室时刚好九点半，陈助理倒好了茶水，解释说校长临时被叫到教务处去处理另外一件急事。他知道这段时间学校大小事务都需要由人来做决断，身为一校之张在所难免要上下奔波，自己的校队工作现在不忙，于是就耐心在办公室里等候。
陈助理陪同闲聊了一会儿，他并不清楚校长要找顾孝一具体聊什么事，但大致听说了可能还是校队经费上出了一些问题。聊了一半，他接了一个电话，于是先行离开去忙其他事了。
经费……似乎永远是各行各业各位置乃至各时间段上都会遇到的共同难题。
顾孝一与校长签订了一份合同，他相信无论如何校长都会遵照这份合同来进行，毕竟在上学期时就经费的博弈双方都达成了一致。其实，就算今次再次发生什么变故，在他看来如若只是经费问题那反而算不上是最严重的问题，校队现在的运营支出几乎属于最低配置，即便是最坏的情况，由自己先行垫付也能维持一两年的时间。唯一的情绪痛点，无外乎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倘若校方连这部分为数不多的经费都不肯支付，只能说明校方根本没有打算用心对待校队。
又等了大约十分钟左右，王立群校长圆润的身躯好似在进行一场竞走比赛一般，十分迅敏的从走廊穿过，随后推开了办公室门，进入办公室的态势几乎可以用“闯入”来形容。
“孝一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给你打完电话，我人还没有坐下就被黄主任那边着急忙慌叫过去了。去年年中，我们有一个宋副校长辞职了，去年年底刚招聘来一位新的副校长，本来什么都谈好了，人家今天应该来办理入职的，结果校委会那边突然改主意，说是要增加对方试学期的时长。这一下好，弄的人家很恼火。”王立群校长一边诉说着，一边拿起办公桌上放着的茶杯，打算喝一口茶水。然而他仰头试了几下，发现茶杯残余的茶水只够打湿嘴唇，这才发现刚才走的急，忘了续水，只好又来到饮水机前，给茶杯里加了一半热水又加一半冷水，急切的饮下一大口解渴。
“我没关系的，也没等多久。校长您说的这事，确实很头疼。”顾孝一很客气的说道。
“你也知道，我们烈山中学是私立学校，校委会的权力还是很大的。但校委会嘛，人多口杂，里面又不都是从事教育管理的专业人士，隔三差五总会冒出一些想当然的意见啊建议啊。这年头，什么工作都不好做呢。”
“赞同。”
顾孝一已经习惯校长在进入正题之前冗长的寒暄，根据自己整整一个学期的归纳总结，校长的寒暄往往都暗含着对正题的铺垫。
“孝一啊，先坐。”王立群拿着茶杯来到了沙发前坐下，脸上的神情渐渐端正了起来，“今天找你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年前校队不是申请了正式队员的统一队服和训练服吗？设计方面我们都看过了，都特别好，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这也是今天早上的事，校委会那边不仅仅跟我提到了新任副校长的问题，也提到了校队经费的问题。”
“校队服装的订做委托，是我对比了好多家服装厂后找到最有性价比的一家，一中本部四支学校运动队也全都是在这家服装公司订做运动服的。本来呢，我们订货量太少，一开始还不是现在这个价格，我跟这家服装公司谈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让他们给出了跟市一中一样的价格。真都有问题的话，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这些我都明白，原则上你选的这家服装公司呢，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还是那句话，孝一你得知道我们学校是私立学校，校委会如果提出了疑问，我们就必须想办法去解决这些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