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芙从随身带着的白玉瓶内拿出个小药丸,让她服下,才好了些。
缓过气来卢清瑶见着南栖面露担忧,问她可还好接了话茬道:“让你担心了。你也瞧着了,我这病着就不与你靠得太近了,以免过了病气。”
说了一句话卢清瑶似是有些累了,声音渐渐轻了下去。饶芙拍着她的后背替她答道:“回夫人的话,我家主子也不知为何身子越发虚弱,太医和府医都瞧过了,只说风寒入体细细将养着。这养了许久您也见着了,身子愈发不好了。”
说得伤心处,饶芙是真为卢清瑶伤心难过,低下头去憋住眼泪。
“饶芙”卢清瑶蹙了眉,止住了她的话。
弟妹大好的日子说这些话不是招晦气吗,她赶忙看向南栖道:“别听她说这些。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是来贺喜的。”
南栖示意绿墨去取个暖手炉来,见卢清瑶面上真切,不在意道:“嫂嫂多虑了,南栖不在意这些。倒是太医如何说,要吃多久的药能好全。”
见那双漂亮的桃花眸内划过忧虑,卢清瑶知道她当初没看错人,南栖是报之以木桃投之以琼瑶的人。
她今日来此除却道贺却是还有私心。
摇了摇头道:“太医来瞧过了,只说风寒入体引起咳疾。我的身子我知道,怕是好不了了。”
这时绿墨拿来手炉,递给卢清瑶,指尖触碰到她的手,入手冰凉,实在不像正常女子该有的温度。
如今初春二月了,不该这样冷的。
卢清瑶低着头,娴静温婉的模样如临花照水。本来清瘦的下巴如今越发的尖了,骨上包着层薄薄的皮。
南栖不忍,不忍好生生且以往待她好过的人就这般不明不白病逝,见她面上苍白了无生气。南栖道:“嫂嫂,你还有爱你的夫君,懂事的潭姐儿。怎就到了如此地步,定是太医有不察的地方。”
卢清瑶笑着摇了摇头:“这话我就与你说了。外头只当我是风寒卧病在床。这也不知是什么怪病要夺了我的命去。如今为了潭姐儿我能多熬一日是一日。”
许是害怕,许是不敢奢求。她漏过了南栖话中提到的萧珏,似乎是下意识避开。
活着只是为了女儿罢了。
她费力地转了转身,看向布置一新,满是喜意的新房,眸中晃过些过往思绪。
龙凤双烛明晃晃的灯火落在她面上,添了些暖意:“南栖你很幸运,有时我真羡慕你,有这样视你如珠如宝,爱你如命的夫君。二弟冷心寡情,除却对你是例外。”
许是许久未吐露真言,卢清瑶说着面上稍显落寞。
“嫂嫂出身高门,自小过的日子是南栖想也不敢想的。你与大哥成婚五载,琴瑟和鸣,南栖还要向你讨些经验呢。”她说的是实话。
簪缨贵族的嫡女,自小定是如掌上明珠般被疼着宠着,一直身居高位,又岂会知道如她这样蒲草般漂泊无倚,抓着一丝机会便要紧紧往上爬的人,过的有多殚精竭虑。
卢清瑶轻笑,说了以往的事。
南栖静静地听着,才知道卢清瑶的苦楚。年少时被同为姐妹的卢琅意处处打压,嫁了人后夫君心上人竟还是早已成了孀妇的妹妹。
五载未娶许是为了等那人。
不知不觉南栖便理解偏了,但也差不多知晓了卢清瑶的日子不好过。
人人都有苦楚,她动了动唇瓣便也不再劝。万一,万一嫂嫂这病萧珏是知道的,她捅了出去岂不是坏了事。
聪明人都是看破不说破的。
人来了一会儿便走了。
绿墨想起大公子夫人临走前求着夫人日后能照拂潭姐儿一二,不由心生感触:“这卢夫人也是可怜人。往前奴婢只瞧得见人前光鲜亮丽,不知道后头藏着的心酸。”
正说着话呢,外头传来刘嬷嬷的声音。她从大厨房端了吃食来了。
想到她是崔氏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南栖伸手扯下被掀开的红盖头。刘嬷嬷提着木质大食盒进来了。
捡了好克化带水少的几样,绿墨伺候着南栖用下。
此刻黄昏已过,夜愈发的深了。
到了时辰,屋内的人都退了下去,只待郎君从前边儿归来。
前边宴席酒过三旬,萧衍寻了空处便从前院抽身。沾了酒意的漆眸眼尾微红,看了眼廊下挂起的灯笼,知道时候已是不早了。
踏着晚边雾气,郎君腰缠玉带,因着大跨步走动,隐约吉服下的腰肢劲瘦有力。
将要踏近院子,他垂首嗅了嗅身上有无酒气,确定不会熏着人后推开紧阖的门扉进了去。
廊下立着的丫鬟婆子见了他纷纷行礼,却见郎君抬手阻了她们说话。
穿过回廊才入了厢房。
拔步床上挂了她最喜欢的茜色纱幔,支摘窗外头亦种下了西府海棠。皂靴踏在团花绒毡毯上,落地无声。
往前走,便见一道倩影坐于床榻边,柔夷置于膝上,等着他来。
难得见她除却装样如此乖巧,萧衍清冷的漆眸内浮起抹暖意,唇边微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