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姨婆还曾做过这样的事啊?”
“那是当然,难不成每个老太婆年轻时便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么?我们与你一样,也都曾年轻过。”
姨婆并无大碍,很快便醒了过来。
傅绫见她神色憔悴,很是心疼,便道:“姨婆,你告诉我那两个姓莫的人叫什么,是哪里人,我去帮您找到他们,要他们来您面前给您赔礼道歉。”
宋如安虚弱地笑了笑,“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又去哪里找他们?”
话音未落,屋顶上蓦地传来一阵声响,傅绫飞身而出,跃到屋脊上,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老师父,您怎么在这儿?”
虚谷脸色发白,勉强露出一抹笑,“我、我恰巧路过。”
傅绫满脸狐疑,“咦,您的袖子怎么破了一块?”
再定睛一瞧,屋顶瓦片上还勾着一小块破布,赫然便是虚谷衣袖上的。
虚谷嘴唇颤了颤,叹了口气:“好吧,我全都招了。”
“?”
傅绫疑惑地跟他跳下来,见他径直走入屋内,来到姨婆面前,一言不发,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满屋子的人都惊住了,“道长,您这是做什么?”
虚谷却忽地扇了自己几巴掌,道:“小安儿,你要找的人其中一个便是我。”
傅绫惊呼:“什么?!”
外婆愣了一下后,二话不说便啪啪给了虚谷两巴掌,“好啊你个贼道人!原来是你害得我妹妹伤心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有脸来我们家白吃白住?!”
傅夫人赶忙拉住她,劝道:“娘,您先息怒,看看虚谷道长怎么解释再说。”
宋如安却她怔怔地看着虚谷,眸中惊疑不定,“你、你是莫大哥还是莫二哥?”
虚谷低头愧声道:“我是莫二。”
“莫二哥?你、你抬起脸叫我瞧瞧。”
虚谷应声照做,怕她看不分明,还将自己长而茂密的胡须拨开,露出几分眉眼来。
宋如安盯着他看了片刻,蹙眉道:“不像……太不像了。”
傅绫忙问:“怎么了姨婆,老师父不是你要找的人么?”
“我记得莫二哥浓眉大眼,瞧着比他好看多了。”
虚谷:“……”
他尴尬地笑了笑,“兴许是我不经老。”
外婆啐了他一口,“别嬉皮笑脸的。”
虚谷登时收声,老老实实地端跪在地上,诚恳道歉:“小安儿,三十年前我与兄长之所以会不告而别,并非是你做错了什么,而是我们兄弟二人同时喜欢上了你,却又碍于兄弟情意,彼此都想成全对方,所以才各自退让,却没想到会害你思虑半生,这是我们着实没想到的,也并非我们的本意。”
他顿了顿,“若是我早点知道你没与兄长结为夫妻,我定会回到你身边。”
外婆闻言,冷笑着嗤了一声。
宋如安却神色怔忡,半晌方缓声问:“莫大哥也喜欢我么?我怎么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可还好?”
虚谷挠了挠脸,面颊浮现一抹红晕,“我也不知他在哪里,三十年前我离开你们后,便去了人烟罕至的地方漂泊,想着离你远远的,便能不再想起你,可却事与愿违……无论我去何处,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看花是你,看水也是你……”
众人闻言,都一片沉默,怎么也没想到须发皆白的虚谷道长,竟会当众说出如此肉麻直白的话来。
傅绫偷偷瞥了眼姨婆,见她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润,不禁心下一喜,似乎姨婆对老师父还存有情意。
外婆听不下去,斥道:“虚谷,你别啰里啰嗦说些有的没的。”
“是,是,我后来无可奈何在深山住了一段时日,某日遇到一位得道道人,经他点化,便出家做了道士,一直到如今。”
“至于我兄长去了何处、现下如何,我却是一无所知的。”
外婆嘲讽道:“怎么前面不是还顾念着兄弟之情么?怎么三十年间却又对兄长不闻不问呢?”
虚谷面露窘迫,“我并非不关心兄长,只是、只是更怕得知小安儿的消息,我、我既希望她过得幸福和美,又怕那幸福与我无关,所以便选择了逃避……”
宋如安问:“你没有认出我么?”
“我瞧着你眉眼间有几分眼熟,却又怎敢将三十年前的小乞儿,与太守府的老夫人联想到一起?”
宋如安抚了抚面颊,蹙眉:“我很老了么?”
虚谷连忙摇头,“不老不老,相较于我这个老头子,你还很年轻。”
外婆看向妹妹,“如安,你打算如何处置他?若是想揍他一顿,姐姐替你出手。”说着,捋起了衣袖。
“我今日累了,改天再说吧。”
虚谷讷讷道:“那我……”
宋如安淡淡道:“你若是喜欢跪,就去外面院子跪。”
“哦。”
虚谷径直起身,去了外面,又是扑通一声脆响。
傅绫听得真切,不禁有点担心老师父的膝盖骨,毕竟上了年纪,万一出点问题可如何是好?
她的担心并无道理,虚谷一直跪在庭院当中,直到深夜都未离去,翌日她再去看望姨婆时,发现地上湿漉漉的,昨夜不知何时还下了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