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霁耳尖微红,“我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而已。”
“不过阿承他怎么会突然跟你说这个呢?”傅绫觉得奇怪,但也不会那么自恋地以为,陆承是对她旧情难忘,才因此出言刺梅霁一下。
“他也是在关心你,怕你跟着我受委屈。”
“我知道的,改日我们请他与蕴仪吃个酒,让他见到我舒心的样子,他便会放心了。”
而远处正在铺子里忙碌的陆承,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旁边的掌柜的殷勤道:“大少爷可是觉得凉?小的这就叫人去煮些甜汤来暖暖身子。”
陆承摆了摆手儿,“不必。”
这姓孟的来势汹汹,最近挤兑得他家铺子生意差了许多。
前儿他听妹妹说,那位年轻俊秀的公子,竟然是位小姐女扮男装,他惊讶之余,更多的是被激起了斗志——
他堂堂男子汉,总不能斗不过一个小姑娘!
因此昼夜忙碌不停,昨儿正巧在云隐山山下遇见梅霁,陆承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问出了那些话。
说罢他便有些后悔。
梅霁是个出家人,又是个孤儿,连家都没有又哪来的家财?不像他有家业可以继承,问这种话无异于是在戳人短处。
好在梅霁神色淡淡,似乎并未觉得被刺痛。
陆承松了一口气,之后便继续忙碌。
这天傍晚,忽地起风下起了雨,秋意萧瑟。
在回家途中,经过一条窄巷时,前方的马车不知为何停滞不动,挡住了去路。
陆承撩起车帘,吩咐仆从:“来福,去瞧瞧怎么回事?”
“是少爷。”
不多时,来福撑伞跑回来回话:“少爷,前面是孟府的马车,坏了轱辘,正在等人来接呢。”
陆承一愣,“哪个孟府?”
“就这阵子和咱们府上不对付的孟府。”
陆承微微挑眉:“前面马车里坐着的是孟……孟公子?”
“正是。”
“走,过去瞧瞧。”
来福赶忙为他撑伞,陆承径直取了把伞自己擎着,来到孟府马车跟前。
车身倾斜,布帘晃动下,露出车厢内略显狼狈的人影。
陆承轻笑道:“孟公子,雨势颇大,天黑路滑的,不如移驾陆某的马车,由陆某送你回去。”
孟逐星眼眸微抬,淡声道:“陆公子,不必劳烦,在下且耐心等着便是。”
陆承啧了一声,“你等归等,可不该拦着旁人的去路才对。”
孟逐星面色微僵,看向家仆,低声问:“他们何时能到?”
家仆面露难色,“小……少爷,方才多寿已经去催了。”
她起身撑伞下了马车,站在陆承面前,歉然道:“对不住陆公子,你若是赶时间,劳驾绕路,家仆愚钝,恐一时半会儿尚不能回来。”
巷子狭窄,两人之间不过是半人的距离,这还是陆承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孟逐星。
之前他不过是遥遥地见过她几面,总是玉冠束发,一身白衣,瞧着分外白净秀气,身量却略微瘦小了些。
如今离得近了,他方注意到,这姑娘生得颇为俊俏,眉如远黛,目似秋波,脸很小不及他的巴掌大。
若是换了女装,便是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
不,她本不就是孟府的千金么?
蕴仪倒是也跟他说了孟逐星替兄做事一事,为她忿忿不平,陆承却觉得这姑娘野心很大,并不是那等好欺的人。
他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见她微微蹙起了眉,温柔平静的眸瞪向他:“陆公子为何一直盯着我?”
陆承回过神来,笑道:“有没有人说过,孟公子有几分长得像女子?”
孟逐星眸色淡淡:“多谢陆公子夸奖。”
陆承觉得有些意思,寻常男子若是被说女相,大多会恼怒反驳,这便是孟小姐扮演男子的不当之处了。
雨势渐大,落在两人伞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承再次提出:“雨大得厉害,不如由我送孟公子回去?”
孟逐星本欲回绝,身子却忽地打了个寒颤,她这两日正逢月事,受不得凉,方才在车内耽搁了片刻便吹了些风。
伞下,少女纤弱的肩膀微微颤了颤,仿若风雨中摇晃不定的垂丝海棠。
陆承心尖倏地被击了一下,他收起玩笑戏谑之意,认真道:“孟府距此尚有一段距离,若是你执意等下去,感染了风寒,铺子里无人照看岂不糟糕?”
这段日子的斗法,使他意识到这姑娘性子倔强,对生意看得极重。果不其然,他见到孟逐星伞面微抬,露出小巧白皙的下颌,轻声道:“那就有劳陆公子了。”
马车前,陆承想搀扶孟逐星上车,却见少女动作利落地自个儿上去了。
他怔了一瞬,笑了笑。
车外雨水如注,车夫掉转方向绕路去了孟府。
两个白日里争斗激烈的对头同乘一车,车内一片寂静。
陆承从前喜欢傅绫时,便是个极为细心体贴的人,与她同行时总会察言观色、面面俱到,可惜的是傅绫不解风情,未留心过他悉心准备的一切。
此时,孟逐星目光扫过四周,不禁对陆承有几分改观——这陆公子瞧着有些不着调,车内的东西却是妥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