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gān什么？”躲在暗处的jiāo际花忍不住心想。
闻雨静静挖了一会土，直到地上出现一个坑，他起身拍了拍手，掀起上衣，把贴在肚子上的一本本子拿出来，弯腰放在坑里，然后一脚一脚踢着地上的土，直到泥土重新填满那个坑，将里面的本子给完全掩埋。
然后，忽然转头看向jiāo际花所在的方向，月色之下，他的面孔半明半暗，黑幽幽的眼睛里有一点月光在晃动，像夜晚湖面上的粼粼波光。
jiāo际花躲在墙后，双手捂着嘴没敢说话，过了好久，才从墙后面探出头去，然后松了口气，他已经走了。
她踟蹰片刻，终究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偷看一下四周，见一个人都没有，就轻手轻脚的走到枯桃树边，捡起闻雨之前丢掉的石头，把地上的土挖开，将里面沾满泥土的本子拎出来。
“啧，真脏。”jiāo际花用两根指头拎着本子，一连抖了好久，才一脸嫌恶的翻开本子。
这本子似乎是闻雨跟人日常jiāo流用的，所以上面写了很多字，jiāo际花看了一会，发现不是跟宁宁的日常jiāo流，而是跟其他人……恩？跟他之前的收养人的日常jiāo流？顿觉没滋没味，随手乱翻了一会，忽然翻动的动作一停，开始匆匆忙忙的从后面往前翻。
她翻到了一幅画。
“……这是什么啊？”jiāo际花看着那幅画，表qíng怪异，甚至带了一丝惊恐，因为看得实在太过认真，所以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一片影子，正悄无声息的朝她靠近。
等她发觉，他已经来到她的身后。
“……是谁？”jiāo际花回过头。
第30章 弃子
宁宁通常是起得很早的，但今天她发现，有人起得比她还早。
不止一个人。
“你们在gān什么？”她看着院子里聚着的那群人，好奇的问。
那群人转头看向她，一言不发，眼神怪异。
宁宁跟他们对视一会，慢慢转过头，发现他们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身后的闻雨。
闻雨小跑过来，双手抱着宁宁的胳膊，然后低头看向前方，目光穿过那一排排男人的腿，女人的腿，看见了他们腿后躺着的jiāo际花，她脸上蒙着一块红布？原来不是红布，是血。
医生来了，警察来了，记者来了，喧闹的一天过去之后，导演捶着桌子道：“片子就要开拍了，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jiāo际花死了，连带着戏院也被整个封了起来，住在里面的剧组被迫搬了出来，什么时候能再回去，什么时候能重新启动拍摄都成了一个未知数。
陈观cháo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他靠在墙上，低头抽了一会烟，忽然抬起头来，眼神冷厉：“也不全是坏事。”
导演楞了下，看着他：“怎么说？”
“把这事跟《歌剧魅影》联系起来。”陈观cháo淡淡道，“《歌剧魅影》里，原首席女歌伶差点被人砸死，引出了魅影的出现……这不是跟我们现在的状况很像吗？”
导演用极为陌生的目光注视着他，良久，才说：“……那可是你女朋友，她出事，你就一点也不难过吗？”
“我当然难过。”陈观cháo嘴里这么说，表qíng却十分冷静，“可现在最重要的是《戏院魅影》，是我的电影！”
于是在戏院封锁期间，《戏院魅影》的热度不减反增，报纸连篇累牍，不但刊登了剧组重新招募女配角的消息，还同时刊登了有关于剧院离奇凶案的消息，大报还略有节cao，花边小报则什么都敢写，什么都敢编。
这些消息，将饰演魅影的宁宁推到了风尖làng口。
尤其是她跟死者不和的消息被人挖了出来。
“一个杀人犯演的片子？真有意思，拍出来以后去看看吧。”许多人这样说，许多人这样想，这样的想法对电影来说颇有好处，但对宁宁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人云亦云，很多事qíng本来不是真的，说的人多了，也就成真的了。难道拍完这部电影以后，她就要顶着杀人犯的名头过一辈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宁宁将始作俑者堵在墙边，手里的报纸狠狠甩在他脸上。
陈观cháo的脸都被她打红了，但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转头对她笑了起来。
“你变了。”他笑着说，“被那个叫闻雨的小孩子改变了，变得毫无灵xing，泯然众人，变得完全不像个魅影！”
宁宁愣了愣，忽然间明白了过来，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希望我恨你？”
“当然。”她以为自己想多了，结果他居然真的认认真真的回道，“我不但希望你恨我，还希望你恨木蓉，恨导演，恨这里所有人……就像你之前那样。毕竟那才是魅影真正该有的样子，不是吗？”
“……就为这？”宁宁简直觉得这个人不可理喻，“就为了让我回去睡棺材，吃冷饭，洗冷水澡，你就搞这么一出？”
陈观cháo忽然伸手摸住她的脸，眼神那么温柔，甚至带着一丝狂热，但这温柔与狂热不是献给她，而是献给她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
“我知道你很在意导演的那番话，你不想当个特型演员，一辈子只能扮演一种人。”他柔声蜜意，像在安抚任xing的qíng人，“可很多人演了一辈子戏，演了无数种人，最后却连一个可以让人记住的角色都没有。可你不同，你可以让人记住你……用你的恨，用你的魅影！”
宁宁双手推开他，两人同时后退两步。
“我也不是非演这出戏不可。”宁宁说，“要是你太过分，大不了一拍两散。”
当她决定留在这部电影里，照顾闻雨直到他安全长大，她的选择就变得很多了，她完全可以去别的剧组碰碰运气，甚至可以找份正经工作，每天朝九晚五，用闲暇时间进行自我训练，去扮演身边的每个人，去体会每个人的“初恋”。
“……养小孩需要钱吧？”陈观cháo朝她的背影喊道。
正要推门而去的宁宁脚步一顿。
“而且就算你现在离开，外面的风言风语也不会停的。”陈观cháo对她说，“为什么不留下来呢？留下来把这部电影拍完，我会给你一笔足够你养孩子的钱的。”
宁宁慢慢回过头，他在她身后笑，一个为了制作出他心目中的电影，一个为了塑造出合乎他心意的角色，甘愿把自己的灵魂卖给魔鬼，甚至自己变成魔鬼的笑容。
“不要làng费力气去做你不擅长的事，演你不擅长的样子了。”陈观cháo朝她伸出一只手，声音千回百转，似他祖先那般蛊惑人心，“把你的恨，贡献给我的魅影，贡献给我的电影吧。”
宁宁眼神复杂的看了他许久，没有立刻同意，也没有立刻拒绝，只是丢下一句：“让我考虑一下。”就关门离去了。
房间内的陈观cháo啧了一声，低头叼了根烟，抬起头时，眼前多了一个人。
陈观cháo被他一吓，哇了一声，嘴里的烟都掉了：“吓我一跳，你怎么在这？”
闻雨站在他面前，由下而上，黑幽幽的眼睛看着他，白嫩的右手捏着一张纸，纸是对折的，里面似乎是一幅画。
陈观cháo看了眼他的手：“你有什么东西想给我看吗？”
他主动伸手去接，可闻雨却将画藏到身后，小小的眉头皱起来，天人jiāo战，犹豫不决，最后，他轻轻摇摇头，然后飞快的转身跑出去。
“奇怪的小孩。”陈观cháo在背后喃喃一声，顺便走过去将房门关死。
因为戏院还在封锁，所以他们暂时住在旁边的一家旅馆里，除剧组成员外，还有不少租客来来往往，闻雨在拐角处撞进一个人怀里，他抬头看了眼对方的脸，立刻就要逃走，但被对方按住肩膀留了下来。
“闻雨。”瘦子看了眼他手里的画，眼睛向上一抬，看了看陈观cháo住的方向，“你把画给他看了吗？”
闻雨轻轻摇摇头。
“给闻小宁看了吗？”瘦子又问。
闻雨依然摇摇头。
瘦子就笑了起来：“那你要我给她看吗？”
闻雨浑身一僵，然后缓慢而又坚定的摇摇头。
“好孩子。”瘦子摸摸他的脑袋，然后将画从他手里拿出来，塞进自己口袋里，又qiáng硬的牵起他的手说，“来，跟我走吧。”
“站住！”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宁宁一路跑过来，将闻雨往怀里一揽，“我找你好久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宁宁用看人贩子的眼神看了眼瘦子，瘦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眼她，然后低头对闻雨说：“你自己选吧，跟她还是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