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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我吧,叶思远_含胭【完结+番外】(121)

  他已经昏过去了,小小的身子在抽搐,身上的衣服已经烧焦,脸上也是一抹黑。

  他吐着白沫,我看到他的双臂,被几片破布包裹着——已经完完全全地,烧焦了。”

  74、未来?

  “最先赶到现场的是我二舅妈,看到思远躺在那里,她一下子就扑了过去,她想抱起他,却无从下手。紧接着大人们都冲了出来,看到思远的样子,一个个都非常着急。二舅和二舅妈跪在思远身边,二舅妈颤抖着手摸思远的脸,哭喊着:‘救护车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来救救我儿子啊—————’

  救护车来得很快,思远终于被送去了医院,本来我们几个小孩都要留在家里让三舅妈照看着的,但我一定要去,我妈没办法,就开车带上我和阿勉去了医院。叶思禾和思颖看我们去了,也就随着我三舅妈一起赶了过去。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对思远进行了抢救,他们正在对大人们说伤qíng。医生说,思远还未脱离生命危险,因为高压电流由触电手臂开始,沿着肢体大血管皮下动静脉血丰富的肌ròu组织行进传递,电流产生的热将思远双臂的肌ròu皮肤大面积烧伤,并破坏了动静脉血管,影响了血液循环,形成了继发xing缺血坏死,所以,必须对思远进行双上肢截肢手术,要不然,他随时会死。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惊呆了,我外婆当场就昏了过去。医生说截肢手术必须马上进行,请家属做好思想准备,并签字同意。

  没有人愿意去签这个字,外公、大舅、三舅都在询问医生有没有可能保住手臂,哪怕只保一只都行,如果不行,就转院去省会H市,或者去上海,去北京,只要能保住思远的手臂,花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但是医生说不行,思远的手臂已经完全烧焦坏死了,不截肢只会让qíng况变得更糟,他的手已经丧失了全部功能,不可能保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二舅妈突然说话了,她说:‘我来签字,截肢吧,只要我儿子活下来就行。’

  三舅妈对二舅妈说:‘文玲,你知道双臂截肢意味着什么吗?以后思远就残疾啦,没有了手,他什么都做不了,或许一辈子就变成一个废人了。’

  二舅妈说:‘难道让他死?’

  没有人接腔了,二舅妈继续说,‘只要有我活着一天,我儿子就不会变成废人,即使没了手,只要命还在,我一定会教他好好地活下去。’

  二舅和二舅妈是一条心的,他们签了字,思远就被送进了手术室进行了手术。

  手术时间很漫长,在走廊上,大舅就问起叶思禾当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思颖、阿勉和我都在场,我估计叶思禾也瞒不住什么,他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大声地哭了起来,说都是他不好,是他的疏忽害了思远。他狠狠地打着自己的耳光,抱着二舅的腿说对不起,哭得伤心yù绝。他说他根本不知道人碰了变压器会触电,触了电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总之当时的qíng景,所有人都哭了。

  我也哭了,我妈紧紧地抱着我,叫我不要伤心,可是我怎么能不伤心!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失去双臂是怎样的感觉。7岁以前,我的四肢几乎都不能动,所有的生活起居都要靠我妈照顾,后来随着持续的锻炼和治疗,左手终于慢慢恢复了运动能力,小桔,我真是非常非常高兴。但是一想到截肢后的思远会过回我之前的那种生活,明明有清晰的头脑,却无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无法拿自己想拿的东西,我就觉得恐惧。

  大家都哭得很伤心,二舅妈反而不哭了,任凭叶思禾跪在地上哭喊得歇斯底里,她也没有做出一丁点儿的表示。

  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后来,思远告诉了我一些事,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了一切。

  思远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他还在麻醉中,上身赤/luǒ着,两边肩膀包着厚厚的纱布,瘦瘦的身子两侧,空空dàngdàng,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场景,实在太过悲伤,太过令人心酸,所有人都大声地哭了起来。

  我看着推chuáng上沉沉睡着的思远,心里明白,他一辈子都只能是这样残缺的身体了,他再也不是过去那个骄傲优秀、贴心乖巧的叶思远了。

  更糟糕的qíng况还是发生在思远醒来的时候。

  他醒过来时,我刚好在。

  他的身上盖着被子,一睁开眼睛,他就看到了病chuáng边的二舅妈。二舅妈看到他醒了,脸上的表qíng很复杂,我猜想当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思远这一切。

  思远已经11岁了,刚升上五年级,早已是懂事的年纪。一开始,我们大家都瞒着他,他一直喊手疼,肩膀疼,手臂疼,手掌疼,手指疼,问二舅妈他的手是不是骨折了。

  二舅妈就骗他,说是骨折了,思远很懊恼,他还惦记着10月份的市小学生羽毛球比赛,问二舅妈到那时手臂能不能好。

  二舅妈说能,思远才安心了一些,闹了一会又睡了过去。

  后来我们就回了家,没想到,第二天去医院看他时,他已经知道了真相。

  我妈告诉我,因为思远一直觉得手疼,他想看看,但是二舅妈就是不让他看,于是趁着二舅妈去帮他倒尿壶时,他踢掉了被子,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我无法想象思远当时的绝望,听我妈说,不管二舅和二舅妈如何安抚他,他就只有一句话:‘我的手呢?我的手到哪里去了?我的手呢?我的手到哪里去了?我的手呢?!……’

  我到病房的时候,医生已经给他用了镇静剂,让他睡了过去,要不然他会一直闹个不停。二舅妈怕他伤口弄破,只能使劲儿将他按在chuáng上,让医生给他打了针。

  但是不可能每天都这样啊,思远还是会醒的,每次醒过来,他要么大哭大闹乱踢东西,要医生把手还给他,要么就呆呆地躺在chuáng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眼泪大滴大滴地溢出眼眶,不管别人对他说什么,他都没反应。

  每一次医生给他换药,拆了纱布看手臂伤口时,思远就会叫得很凄惨,他闭着眼睛不愿看自己的身体,如果不小心看到了,他会像见了鬼一样地尖叫起来,两条腿使劲地往人身上踢,不许别人碰他的身体。

  所以每次给他换药和检查,都是一场持久的战斗,需要几个大人按住他的身子和腿,才能顺利进行。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天,思远的伤口一直恢复得不好,二舅和二舅妈几乎夜夜不睡,只是为思远熬得筋疲力尽。

  突然有一天,我去看他时,发现他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许多。

  我觉得奇怪,就试着叫了他,好多天了,思远根本就不和我说话。

  我问他:‘思远,你怎么了?’

  他躺在病chuáng上,扭过头来看我,眼眶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他说:‘阿理,大婶娘来过了,她说,思禾哥哥是知道变压器能让人触电的。’

  我当时就惊呆了,说:‘你别说胡话,思禾哥哥不知道的,他不是故意的。’

  他说:‘他是故意的,阿理,他是故意的!’

  思远哭得很伤心,当时病房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妈陪着二舅妈在走廊上说话。

  我说不出话来,又听到思远轻轻地说:‘阿理,我的手没了,我将来该怎么办啊?’

  我无法回答他,只能说:‘思远,没事的,你活下来就好了。’

  他说:‘可是我没了手,以后怎么上学呢?怎么写字呢?怎么画画呢?我是不是不能再读书了?’

  说着说着,他哭得更伤心了,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就说:‘能上学的呀,我不是都能上学吗?’

  他说:‘可你还有一只手,我的手全都没了,他们把我的手砍掉了!我现在是一个残废了!是思禾哥哥害了我!他是故意的!阿理!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那时我年纪还小,还不明白这些事qíng,心里并不相信叶思禾是故意的。但是很多年后,当我更了解二舅妈这个人,我就知道,在叶思禾下跪道歉时,二舅妈已经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一些东西了。

  因为这些东西,我现在也能从叶思禾眼里看到,那是一种快/感,是一种目的达成后隐藏起来的激动,是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兴奋。每一次叶思禾看着思远,我都能从他眼里看到这些东西,他藏得很深,可是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得见。

  我相信思远也能体会到叶思禾的这种qíng绪,他是个敏感又心细的人,所以这些年来,他和叶思禾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

  但是小桔,其实,我还能从叶思禾眼里看到另外一种神qíng,那种神qíng,我二舅妈和思远一定没有捕捉到,也许因为我不是当事人的缘故吧,我有时会看到叶思禾在远处悄悄地看思远,他的眼神里是——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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