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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_苏眠说【完结+番外】(16)

  “苏姐姐,云止师父,我带你们去见我们君侯。”谢倾眉乖巧地道,便在前面引路,领他们沿着溪流一路穿花拨柳地行去,直到眼前露出了梅林掩映中的挑角飞檐。

  孤竹君已在翔鸾阁中煮茶相候。

  高阁临风,四面皆见旷然山色,阁中一张矮几,几上茶香袅袅。

  孤竹君高冠长铗,面容清俊,约莫近四十的年纪,双眸清润凝定,仿佛氤氲着茶香。看着谢倾眉领来的两人,他的瞳孔微微一缩,面上渐渐展露出宽和的微笑。

  长袖一挥,声音清雅如飞花天降,“这玉露茶,专供贵客,还请二位细品。”

  苏寂轻轻一笑,眸色勾魂,“多谢君侯。”便敛衽坐了下来。

  云止却仍是站着。

  孤竹君抬头望了他一眼,旋而,又望了他一眼。

  “这位师父……”孤竹君沉凝道,“何不先坐?”

  苏寂忍不住拉了拉云止的衣角,细声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湿鞋?”

  云止没有搭理她乱七八糟的引用,眼底却终是放松了一些,便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默默地喝了一口茶,便听孤竹君低声道:“云止师父这眉目……倒是颇似孤的一位故人。”

  沉默。

  很长、很长的沉默,长到足以让口渴的苏寂将那一杯玉露茶喝完,然而喝完之后愈加觉得饿了,肚子便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云止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却全是虚空,她怔怔与他对视,便好像掉进了他的眼神里,好不容易才灰头土脸地爬出来。他收回目光,眼帘微垂,手捻念珠,话音平静:“昨日种种,已如昨日死,念念皆空,施主何必在意旧人旧名。”

  孤竹君面色一震,仿佛便有些灰败的味道。“孤……”似乎有些难过,但他的话音依旧镇定,伸手执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孤未能保全故人家门,心中时时愧疚,如今见故人之子安好,心中终可宽慰了些。”

  云止静了很久,方慢慢道:“劳施主牵挂,贫僧很好。”

  孤竹君寥寥一笑,“是么,很好?”眼风掠向一旁的苏寂,不经意变得凌厉,“很好的话,为何会与沧海第一杀同路?”

  如果苏寂还是那个被柳拂衣捧在手心里的女娃娃,她一定二话不说掀桌子拔剑。但现在,她已经失去了柳拂衣的庇护——那在江湖上许多人看来,是最qiáng大的庇护。

  于是她只是矜持地笑了笑,“君侯此言差矣,小女子早已改邪归正,叛出沧海宫,君侯莫非不知?”

  “原来是真的。”孤竹君温和地道,“苏姑娘若真能弃暗投明,神仙谷必当全力相护。”

  一日一夜无眠无食,还被灌了一大杯茶,苏寂累得要死,径自跟着谢倾眉去她安排的房间吃饭睡觉。这一睡便睡到了午后。

  懒懒地睁开眼,细碎的阳光正洒进朝西的窗牖,光柱中尘埃飞舞,她看得怔怔然出了神。片刻之后,翻身坐起,习惯xing往怀中一掏,拿出的却是被水濡湿过的《心经》。这才突然惊省起自己将《既明谱》塞给了傻和尚,立刻下chuáng出门。

  云止所住的院落就在隔壁,正堂供了弥勒佛,谢倾眉这安排倒是十分体贴。苏寂走入正堂,正要敲响内室的门,却听见里面传出孤竹君的话声。

  “萧公子念佛日久,恐怕早将江湖故人都忘光了吧。”孤竹君的话里仿佛有几分沉痛,“佛祖慈悲亦有降妖伏魔之愿,萧公子为何却如此怯懦偏安?”

  云止的声音依旧浅淡平和:“贫僧内功已失,家门零落,又谈何降妖伏魔?贫僧一己未渡,又谈何渡此众生?”

  孤竹君叹息道:“想当年,萧公子意气风发,一表人才,谁人不道是来日武林之洪福……未想得今日……萧公子莫非真要让令尊死不瞑目吗?”

  “家严早已去往轮回,此间苦乐爱恨,当无可计。”云止低声说。

  “歪理!”苏寂听着,心中给这句话打了个重重的叉。

  “当今之世,沧海宫一家坐大,名门正派无不惴惴难安,只苦于群龙无首。”孤竹君凛然道,“萧公子身为世家之后,难道以为遁入空门便能逃避肩上这副重担?纵观当世,也唯有你萧门九歌十三剑,足可与之抗衡!”

  云止默了默,“家门宝剑早已遗失,九歌十三剑的秘籍也不知去向。贫僧已立意斩断前尘,施主又何苦……”

  “是谁!”孤竹君突然厉声喝道。

  苏寂只得讪讪地走了进来,“不好意思,我……我什么都没听见。”

  见到是她,孤竹君松了口气,云止的眸色却更深了几分。孤竹君淡淡道:“听见也无妨,孤之所言,本是大义。”又淡淡看了云止一眼,怫然离去。

  苏寂对着孤竹君的背影又做了一个好大的鬼脸,方慢吞吞转过身来,对云止伸手道:“和尚,我的书呢,叫你替我好好保管的来着。”

  云止一怔,她何时说要自己替她保管《既明谱》了?拿出绢册递给她,她翻了翻,保管得确实不错,心qíng禁不住好了许多。

  “和尚,你是不是很有学问?”她大咧咧地在他的chuáng上盘腿坐了下来。

  云止站在房中,顿时便有些尴尬,“贫僧……不过略通经书。”

  “那你过来。”苏寂笑得双眼眯起,这表qíng他很熟悉,要么是yīn谋得逞,要么是成竹在胸,“过来帮我看看这什么字。”

  云止走过去,站在chuáng边,苏寂却不由分说将他一把拉下来bī他也坐在chuáng上,倚着他身子将书上的字指给他看。

  耳畔便是少女的发香,云止蹙起眉头,凝眸看向书页,怔了怔,“这是一本琴谱。”

  苏寂一惊,“琴谱?”立刻又翻了好几页给和尚看,他都说是琴谱。苏寂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一本琴谱,他怎么宝贝成那样,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

  云止道:“姑娘是指柳公子?”

  苏寂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这是我从柳拂衣的密室里偷出来的。”又望了望天花板,“如果没有这本书,他早就杀了我一了百了了。”

  云止呆住。他没有想到她会将这么重要的事物随随便便就拿给他看,这么重要的事qíng随随便便就说给他听。然而她却将双手都缠上了他的颈项,对他嬉笑着撒娇道:“和尚你说,我该拿这本书怎么办?”

  “阿弥陀佛。”她今天举止极其怪异,云止yù往后缩,她却又缠了上来,云止只得合十道,“姑娘如对琴谱有所疑问,据贫僧所知,御琴门专攻此道,或可解姑娘之惑。”

  “御琴门?”苏寂歪着脑袋想了一想。公子倒是提过御琴门,道他们整日价只知道风花雪月,并没多少真章。不过正因如此,找他们解解琴谱当是没错。于是她又笑眯了眼,“和尚真聪明!”

  云止看着她幽艳动人的面容,心头一咯噔。

  难道是在那dòngxué里病了太久,把脑子给烧坏了?

  ☆、流光正徘徊

  “苏姐姐……”

  当苏寂一天中第五次往云止的房间跑,谢倾眉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她。

  苏寂端着膳盘,回过头来,眨了眨眼睛,“有事?”

  “苏姐姐,云止师父乃是方外之人,姐姐这样恐怕……”谢倾眉说到最后,话音已弱了下去,“恐怕不太好吧……”

  苏寂笑了,笑容映着桃花,令谢倾眉微微一晃神。“我跟和尚是好朋友,好朋友不可以找好朋友一起吃饭吗?”

  说完她也不听谢倾眉再唠叨,便径自跑走了。谢倾眉呆在当地,兀自沉浸在方才那个闪瞎眼的笑容中。

  真是,别说和尚了……连她一介女子,都要被那笑容给勾掉了魂。

  而苏寂已经撞开了云止的房门。

  云止正坐在佛前念经,她这一撞声响颇大,他不由转头望去。

  夕阳残照由门扉浅浅透入,少女背对着那光芒,对他巧笑嫣然,“和尚,吃饭了。”

  云止不言,便见她将饭菜都端了出来,摆在了佛像前的香案上。

  他扶额:“供品才能摆那里。”

  她眉头一拧,当即给弥勒佛跪了下来,“对不起啊佛祖,我把菜摆错地方了,不过我看你笑呵呵的应该也不会在意,我这就重新摆过,哈哈哈。”

  最后三声轻笑让云止毛骨悚然。

  于是两人开始吃饭。

  苏寂的面前是一大碗红烧ròu,而云止的面前是一小盘青菜豆腐。

  云止慢慢地嚼着豆腐,慢慢地说道:“姑娘不应在佛前食rò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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