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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_苏眠说【完结+番外】(40)

  让入画来代替自己,也亏桓九铃想得出来。她对自己身形容貌毕竟耿耿于怀,生怕这样的桓宫主不仅不能服众,反而还会遭人耻笑,便gān脆让容貌标致、年纪恰当的入画来出这个头。

  一个个掌门首座的都来问候入画,而他们则好整以暇地坐在了早就安排好的位置,苏寂很是自然地吃起了仆人端上的梨。

  忽而,苏寂耳后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采萧,你的伤……”

  她便立刻收了笑,又狠狠咬了一口梨,不再理会他。

  “采萧。”云止声音虽轻,却极富磁xing,仿佛在空气中带出震dàng的波纹,“对不起,昨晚我不该……”

  “你有完没完?”苏寂突然回头瞪了他一眼,而桓九铃却耳尖地听到了这句话,手指一下子就攥紧了苏寂的袖子,细着声音叫道:“昨晚?昨晚他不该?”

  苏寂扶额,“和尚,你来解释。”

  “桓施主,是这样的,”云止默了默,眸光持正,神色不改,“昨晚苏姑娘要来贫僧房中打地铺,贫僧想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贫僧还是出家人,于是去找入画姑娘伴她入睡,谁知不过这片刻之间,采萧便受了伤……”

  桓九铃疑惑地看着生龙活虎的苏寂:“你受伤了?伤在哪里?”

  “在手上。”云止代她回答,“是一道烫伤。”

  苏寂将手缩在了袖子里,“都说了是被蜡烛烫的,谁叫你要跑走,你还好意思——”

  “抱歉。”云止端端正正地说道。

  苏寂闷住了。

  她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从来都不知道。

  可惜她没有回头。

  如若她回头,定能看到他隐忍的表qíng里微微透出的关切,和深深掩下的心痛。

  那其实,并不是一道很轻松的伤。

  她知道,他也知道。

  可是再疼的伤口,又怎比得上两颗心渐行渐远时,那冷漠与冰凉的面容?

  武林大会的第一天,无非是大家们乐呵乐呵地认脸攀jiāoqíng,小辈们意思意思地比武论高下,待人都到齐了,找个武林耆宿发上几句感言,大家伙再吃上一顿好饭,这第一天也就可以结束了。

  至少龙至襄是这么打算的。

  他今年已经五十岁了,身子骨还很硬朗,年初刚纳了第三房小妾,三月时第五个孩子也落了地,还有两个襁褓中的孙儿。他自出生到现在,就没有遇到过什么了不得的祸事,也许是因为试剑山庄太过低微,江湖上的风波还chuī不到。

  看那在座诸位,神仙谷孤竹君,灵山派江玉关,飞镜仙宫桓九铃,宋门宋知非……哪一个不是武林上响当当的人物?哪一个能是好惹的?

  而他龙至襄,已经快要忘了怎么握剑。

  所以,这一届武林大会,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安稳。

  一届从未出事的武林大会,也完全足以成为一段传奇,让他试剑山庄门楣光大了。

  而至少这第一天,确实如他所望,安稳得异常。

  至少……直到huáng昏时分是如此。

  huáng昏时分,一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缓缓进入了会场,而后静静地在神仙谷弟子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本来,一个迟到这么久的人,又这么安分地落了座了,应该没什么人去注意他才对。

  可是那一瞬间,龙至襄却很明显地感觉到全场的眼光都移向了那个人。

  他也就不得不先放过台上捉对比武的众小辈,望向了那个人。

  那人一身碧衣,清雅如一杆修竹,三千长发洒然垂落,肌肤苍白得不太正常,而那张脸——

  却是骇人地俊美。

  俊逸的眉斜飞入鬓,目若点漆,唇若含丹,他轻轻抬眼,竟带着颠倒众生的魅惑。

  龙至襄是男人,而那个人也是男人。

  但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龙至襄竟也觉得喉头gān哑发热,竟然升腾起了一种十分可耻的yù望。

  而后,他便听到旁边的人窃窃私语:“天哪,是公子!”

  这世上,称“公子”而知其人的只有一个。

  沧海宫,柳拂衣。

  在场的人显然有许多都认出了他,但却都不敢做声。他们如何能承认自己见过柳拂衣?那岂不等同于承认自己跟沧海宫做过生意?

  龙至襄没有跟沧海宫做过生意,所以他想了想,还是稳妥起见,招来一位小厮,让他去问问那位贵客的姓名。

  那小厮走到那人身后,那人微微侧过头与他说话,侧颜如月,竟惹来场上不知何处一声女子的尖叫。

  片刻后小厮回来,又对龙至襄附耳道:“庄主,那人说他叫柳拂衣。”

  当龙至襄默默擦着额间冷汗,苏寂也已做出一副要退场的样子。

  她捂着肚子,对桓九铃苦着脸道了声“我去方便”,便立刻飞奔而去。

  柳拂衣的目光似有若无地飘了过来,又虚无缥缈地收了回去,仿佛并不曾看见她。他优雅地坐在孤竹君身畔,修长如玉的手指伸了出来,为孤竹君斟了一杯茶。

  他这斟茶的动作娴熟无比,显然是个懂茶道之人,孤竹君终于看了他一眼。

  “君侯嗜茶如命,为何要饮这铁观音?”柳拂衣轻推杯盏,悠然开口,声音温柔如浮舟流水。

  孤竹君眉头微动,“那自然因为它香酽而色正,有君子之风骨。”

  柳拂衣款款而笑,“可惜它风骨虽佳,却最是伤胃,君子高风,不能延寿。”

  孤竹君颔首淡笑,“那孤便先祝柳公子洪福齐天,得终天年了。”

  柳拂衣默然,嘴角犹挂着笑,容色却是渐渐地淡了下去。

  “君侯与我俱是明眼之人,又何必说那些暗话。”末了,他将长袖一拂桌案,茶杯叮铃哐啷掉落在地,“君侯明明知道,你我二人之间,寿终正寝的只能有一个。”

  孤竹君眼帘微合,“柳公子何出此言?”

  柳拂衣凝视着他,“君侯应该知道,在下视你如友。”

  孤竹君笑了,接过侍从重新换上的茶杯,又自斟了一杯铁观音,“孤知道。”

  “君侯也该知道,在下的朋友不多。”柳拂衣挑眉,尽是邪佞之气。

  孤竹君笑意更深,“孤也知道。”

  “所以,君侯不该拿了我的朋友,还胁迫于他。”柳拂衣身子轻轻向后仰,自如地倚靠着椅背,仿佛空门大开,而孤竹君眸光闪动,他知道柳拂衣的手已握住了剑柄。

  “柳公子又与孤打哑谜了。”孤竹君端着茶杯,一味地只是笑,“孤何时拿了柳公子的朋友,孤自己却不知?”

  柳拂衣薄唇微启,眸色慵懒。

  “赵存信,便是我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花开不是真

  试剑山庄,夜色晦冥。风中漂浮着huáng花的淡香。

  “咚,咚”。十分节制的敲门声。

  苏寂如惊弓之鸟般跳了起来,“谁?”

  “是我。”是云止清淡的声音。

  苏寂于是又慢慢坐了回去,“你走吧。”

  “我来看看你的伤。”云止道。

  “已经好了。”

  “采萧。”云止又道。

  苏寂只觉青筋跳动,“作甚?”

  那边却没了声息。

  直到苏寂以为他已经离开,他却忽然又开口了,“无事,你休息吧。”

  这便是真的走了。

  苏寂对着烛火,摊着左手,手心上一点灼烫的印记,皮ròu已经焦烂,短期之内左手是握不得剑了,而她右手数月前在御琴门也受了伤,所以……

  所以今晚的行动,她是不能带剑的了。

  昨晚,蓟州客栈,云止房中。

  苏寂看着那黑衣男人,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连连后退,“你……”她语无伦次,“你你,怎么,你居然——”

  “苏姑娘何必惊慌。”男子唇边渐渐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但见他黑衣墨发,整个人都似隐没在夜色之中,身材瘦得不成人形,衣袍便显得尤其宽大,仿佛还带着清冽的风声。容色俊朗而苍白,双眸却深陷颧骨之上,鼻梁高耸,眉心一点艳红血痣,更平添几分yīn柔鸷冷。

  苏寂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身子贴着门,而手已按上剑柄,眸光回复冷冽,“赵无谋,别来无恙?”

  男人幽谧地笑了,其声如枭,“没有死,当然是很好的了。”

  苏寂默了默,轻声道:“既然没死,你便该回公子身边去。这五年来他一直都很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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