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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_苏眠说【完结+番外】(44)

  苏寂将这个院子绕了大半,才在院后的花圃里找到了云止。

  彼时云止正欠着身浇花。

  秋日灿烂,白jú招展,僧人白衣如流云,迤逦在雪白花丛之中。苏寂唤了声“和尚”,他便转过身来,手中犹提着水壶,阳光覆在他浅浅眼睫,他的目光深如大海,合十应了一声。

  “我……”苏寂却不知为何有些扭捏,“我有事找你,你随我过来。”

  云止走回房中,擦了擦手,没有看她,“何事?”

  苏寂便将阎摩罗拖了出来,“我请了一位朋友来给你看病。”

  云止望了阎摩罗一眼,蹙眉道:“我有何病症,我自己却不知?”

  苏寂悄悄伸手指了指他的心口。

  云止对苏寂的莫名其妙已经见怪不怪,但看她也不似恶意,那所谓朋友虽然鬼鬼祟祟地蒙着面但眼神也算正常,想了想,便在桌前坐下,伸出了手让他把脉。

  阎摩罗装模作样地沉吟半晌,“这位师父脉象飘忽,气理紊乱,可是练过武后,却遭了什么反噬?”

  云止倏地收回了手,站起身来。

  “不送了。”他的声音平淡,却自带三分冷意。

  见哄骗不成,苏寂只好腆着脸说了半真不假的实话:“和尚,我这位朋友是个世外高人,他能解开你的气xué,你被这东西害了那么久,也该……”

  “我不需要。”云止静静道。

  苏寂默了片刻,方抬起头看着他,缓缓地道:“和尚,你内力不解,终会拖累我。”

  云止垂眸,“出家人本就不应动武,我自知不该长留此地,过几日便会告辞的。”

  苏寂一惊,“你要去哪里?”

  阎摩罗砸了咂嘴,“和尚当然应该回庙里去。”

  云止却抿唇不答。

  苏寂凝视着他,那目光极其专注,好似在很执着地向他索求一个解释。可是他却仍旧静默,眼神平和如一条缓慢流动的大河,浩浩dàngdàng浮沉深浅,她都探不清楚。

  她与他,竟是从来不曾对彼此真正坦诚过。多少心事婉曲,多少qíng意幽深,都不可道。

  末了,苏寂竟笑了起来,“好啊,和尚,你好……”径自摔门而去!

  仿佛只有用这个极端的动作才能表达自己抑郁至极的qíng绪,门扇被摔得直响,她离去的身影几许仓皇。

  阎摩罗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就这样消失,而却把自己扔在了这屋里。

  他叹了口气,侧头对云止道:“我说你这和尚,也太冥顽不灵了些。”

  云止合十,话音仍旧淡淡:“阎施主,多日不见,可有造什么新孽?”

  阎摩罗直接被噎死。谁说这和尚温吞古板好欺负的?明明是毒舌杀人不见血!

  他一把扯掉蒙面布,指着他道:“云止我告诉你啊,你不要不知好歹,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见小苏对谁这么上心过……”

  “那我该如何做呢?”云止抬眸,眸光却是荒凉死寂如冷月银沙,“还俗?习武?与她一同杀人?”

  阎摩罗默了默,“所以你是瞧不起她的出身?”

  云止摇了摇头,“贫僧只是自己不能为此。”顿了顿,“转轮寺阖寺上下死不瞑目,贫僧虽无力报仇,但也绝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

  阎摩罗骇然而笑,“同流合污?我的天哪……”

  云止沉默。

  “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正人君子真是有趣,”阎摩罗嘴角挂起嘲讽的笑,“一边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边说人罪孽深重永不超生,嘴皮子费完了之后还不是要来花钱请我们去杀人?小苏同我说过,过去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只是后来家道破落,她才被公子收养——”阎摩罗目光闪烁,“佛祖难道没有教你,机缘弄人,致人种种苦,但只要一颗初心不变,其人便足可原谅?”

  云止走到窗边,背对着他,静了许久。

  风声渐起,人声昏昧,掩着暮色,似乎是今日大会已散,大家都各归院落。

  终而,云止却说了句不相gān的话:“柳公子的悬头簿上,可还有我的名字?”

  阎摩罗一怔。

  “这我不知,我不管……等等,”他眸光倏地一沉,“你是说公子在追查你?哎,你一介秃驴,哪里会碍着公子了?他无非是想bī小苏回去罢了——”一瞬间仿佛想通了许多关节,却又一瞬间彻底迷糊了,“等等,那你拒绝小苏——”

  云止垂下双眸,掩去那隐约若哀沉的神色,“阎施主请回吧。”

  阎摩罗想了想,道:“你放心,小苏是我朋友,我不会出卖她,也就不会出卖你。但是……这样的事qíng,你还是跟小苏说清楚的好,两个人一同想办法,总好过一个人独自受苦。”

  云止没有说话。huáng昏的日光斜斜照入窗牖,他僧袍轻摆,仿佛浸透了萧瑟秋风。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人非旧容

  阎摩罗回到沧海宫的院落时,沈梦觉还是面无表qíng地守在树上。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一整天,沈梦觉的面色看起来十分不善。

  “公子找你。”沈梦觉冷冰冰地道。

  虽然他本是个万年冰块脸,但此时阎摩罗却仿佛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公子为何要找我?”

  “大约是要毒死什么人吧。”沈梦觉抱胸倚树,抬了抬眉毛。

  阎摩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想苏寂也不是个惯用胭脂香粉的,公子应该看不出什么吧?

  待他走进房间,他才知道自己真的想多了。公子坐在桌前临帖,而顾怀幽斜卧chuáng头正在不断地咳嗽,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你来了。”柳拂衣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我要孤竹君不能参加三日后的比武。”

  三日后便是武林大会的最后一日,压轴的大人物都会出场,来争夺最后的榜上头名。

  “是。”阎摩罗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在公子面前,心头有多少八卦都只能闷住。

  阎摩罗走后,顾怀幽怔怔地望着柳拂衣的侧脸,“这是……”

  “赵无谋来伤我,想必是孤竹君的意思。”柳拂衣淡淡解释,“若真伤我也就罢了……可是他却伤了你。”

  顾怀幽静了静,“其实,你只是想bī无谋在大会上出头。”

  柳拂衣手腕一顿,微微笑了,“幽儿真是冰雪聪明。”

  顾怀幽只是苦笑了一下。

  但听柳拂衣又道:“他不是一直以为自己很qiáng么?”他抬眸,暮色恰铺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覆下一层淡淡的暗影,“那又何必总是遮遮掩掩地躲在神仙谷的后面?”

  顾怀幽轻声道:“你要与他比斗么?可是沧海宫素来以低调为行事准则,从不——”

  “我不会与他比。”柳拂衣叹口气,搁下笔,静静看着自己方才临出的一行诗,“他如有本事,自能拿到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

  四个字如车轮,在顾怀幽心头缓慢地碾过,却没有什么欣喜可言,而全是举目无人的凄凉而已。

  公子英俊无双的面容此刻少了几分平素的讥诮与狠戾,在huáng昏下竟仿如一座寂寞的神只。桌上宣纸簌簌轻动,清朗笔法如云着雾,淡淡题了一句诗——

  白日去难驻,故人非旧容。

  三日后,已是武林大会最后一日,承影、凝光等弟子都已败下,为了飞镜仙宫的声名,桓九铃必须上场了,但她用的却是入画的名字。

  如果飞镜仙宫仅凭一名小丫头就能拿下头名,那自然要震铄古今。

  苏寂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跟出来看看热闹,躲在角落里嗑着瓜子也算是给桓姨捧场了。开始的时候她还很注意藏藏掩掩,到后来发现大家根本就不看她,基本是一半人看着比武场一半人看着柳拂衣,而柳拂衣只管喝茶,她也就释然了。

  真正的入画坐在最前面,一袭软红纱裙身姿端艳,摆足了“一派之主”的架子。苏寂看了她一眼,不由得捅了捅身边的铁峤:“铁大哥,入画姐姐今天好漂亮呀。”

  铁峤讷讷地离她远开几分,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却不时地往入画身上溜。

  “依我看,你不妨去找桓姨,让她给你俩指婚。”苏寂笑眯了眼,又刻意地凑近了他。

  铁峤神色一黯,“我哪里配得上入画,只求能这样每日里看见她也就够了……”

  “嘁……”苏寂一下子大失所望,正想发一通议论,肩膀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便见到一个戴着金丝面具的女子正静静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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