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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_苏眠说【完结+番外】(78)

  本是很滑稽的动作,他却做得很优雅,然而优雅之中,却又透着寂寞。

  寂寞……本就是他最熟悉的东西。

  无谋会背叛,小苏会逃离,幽儿会疏远。也许这世上,唯一愿意陪他到最后的,只有这一身寂寞罢了。

  他习惯了。

  所以他从容地理了理衣衫,便径自推着轮椅出门去了。

  听着“砰”地一下关门声响,苏寂仰天躺倒在地上,突然大声地笑了起来。

  泪水肆意横流,陷入发际,她笑着笑着便被泪水呛到,又是好一阵咳嗽。

  待得这笑也尽了,这泪也尽了,她的表qíng,才终于沉落为一片渺然的空无。

  “和尚,吃斋念佛,真的可以度一切苦厄吗?”

  “心诚则灵。”

  “那我便信了你这回,你可不能骗我。”

  他认真地点头,空明的眸中如纳星海。

  一片荒芜之中,她望着虚空低喃:“和尚……我只知道你傻,竟不知道你还是个骗子。”

  “你且先在地狱里等着我吧。”

  苏寂的病好得太快,快到令柳拂衣都吃惊了。

  自那一场大哭大闹过后,她便再没有闹腾过,简直乖顺如绵羊,柳拂衣说什么她便答应什么,即令眼神有点茫然,心智却毕竟是正常的。

  柳拂衣有些担忧,叫阎摩罗看紧她些。

  然而她洗澡的时候,阎摩罗总不能看着她,而只能在外面守着。

  她洗澡往往要花一个时辰。

  一般人洗这么久,都足够闷死在里面了。但阎摩罗知道她最近受了很大的刺激,实在不敢问她,只能在墙外咳嗽几声道:“小苏,你还好吗?”

  她便会恶声恶气地回答:“还没死!”

  他便放心了。

  苏寂收了声,继续看着面前的两张纸。她披着一件中衣,身旁浴桶里的水早已凉透了。

  那是她根据记忆默写出的正反两份《既明谱》,原件都被柳拂衣搜走了。

  江湖险恶,她与和尚之所以屡受欺凌摆布,还不是因为自己功夫太差?如果能有公子,不,哪怕只是桓姨那样的身手,她又怎么会受制于见离散,又怎么会保护不了心爱的人?

  她不是和尚,她不相信佛经上的那一套。她不相信什么轮回报应命中注定,她不相信这世上有她拼命努力还做不到的事qíng。

  她的一番锲而不舍,不是bī得连和尚都终于还俗了么?

  默念心诀,气息流窜,可是心头却愈加感到烦恶,胃里的食物好像都被搅得翻滚在一处。

  终于“哇”地一下呕吐了出来,她捂着嘴,惊愕莫名。

  阎摩罗听见声响便开始敲门,她连忙将那两张纸往浴桶中一丢,看着纸上墨迹洇散在水中,才一步一滞地走去开门。

  阎摩罗见她面如菜色,心头一紧,立刻扶她在屋内坐好,并指搭上她腕脉——

  面色陡变。

  “死不了。”她兀自朝他好死不死地虚弱地笑。

  “苏寂。”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她微微一怔,只觉手腕上微微不自在。他在外人面前叫她“苏姑娘”,在她面前叫她“小苏”,但从来没有这样唤过她正名。

  而且……他似乎,也从来没有这样碰触过她。

  他的五指冰凉如铁。

  “怎么了?”她有些尴尬,却抽不回手。

  他咬了咬牙,低声。

  “你……你有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被论文bī死的作者君又要出来唠唠了……

  阿眠不刻意写nüè,也不刻意写甜,但是也许因为自己三观的原因,叙述上会冷静一些(没错我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23333……)但是《人间世》的大纲都是拟好了的(没错我是有大纲的人呢!),故事qíng节都是定好了的,所以阿眠才能拍胸脯地说HE会有的啊!

  阿眠喜欢的好故事的标准呢,首先应当在逻辑上是严密的,严密得就像现实中的确就会如此发生一样,是必然之然。阿眠觉得真正惊心动魄生死相许的爱qíng呢,也应当是跌宕起伏才能展现出它的执着的价值。没有小龙女在绝qíng谷底的十六年,哪里有杨过纵身一跃的深qíng不悔呢~

  对于一直看到现在的小天使们,阿眠要深深地鞠一躬,谢谢你们的陪伴!阿眠文笔粗陋,阅历浅薄,但是对每一篇文都确实花了很深的心思,是一刀一刀用心血雕琢出来的。大家不弃,阿眠很感动!阿眠承诺,一定会给和尚和小苏一个必然的、安稳的、对得起大家的等候的结局~!

  ☆、与汝黯相忘

  苏寂立刻向阎摩罗跪了下来,“咚咚咚”便磕了三个响头。

  阎摩罗侧身避过,面色灰败如土。

  “阎摩罗,我求你,”她的神qíng平静得骇异,“不要告诉公子。”

  阎摩罗几乎要冷笑,“你自己不知好歹,还要拖我下水?”

  她脸上的血色在迅速流逝,瞬间已成触目惊心的惨白,“我是不知好歹,拖你下水那么多次,如今再多一次又何妨?”

  阎摩罗的手放在椅背上,渐渐攥紧了,木刺刺进他指掌,这钻心的疼痛反而令他感到麻木的安稳。

  “孩子……是和尚的?”

  他调整了许久的呼吸,才颤着声音问她。

  苏寂咬着唇道:“是。”

  “我只能帮你瞒两个月。”他低声道,“两个月后,你……会越来越明显,你知道么?公子……”

  “我知道。”她很镇定地截断了他的话,“公子若发现了,我不会出卖你。”

  阎摩罗惨笑了一下,并不揭穿她的天真。

  毕竟她也并不知道他为她受了多少苦。

  毕竟她也并不知道……他爱她。

  “两个月。”她的目光透着惨怛的苍凉,“两个月,足够了。”

  柳拂衣来到苏寂房间时,她正很安分地站在窗前,听见轮椅声响而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你来了。”

  他竟是一怔。

  这一笑太宁静了,宁静得犹如梦寐里的轻响,犹如他的错觉。

  似乎感到些微的寒冷,她两手抱胸轻轻地摩挲着袖子,目光复投向窗外,“公子,你过来看。”

  他便静静地推着轮椅过去。窗外残雪收束着天光,一方小池上犹是败荷枯水,并没什么可看的。

  于是他只看着她。

  她微微仰着头,露出光洁白皙的颈项,侧脸随光线明灭,明明只是十六岁的年纪,却好像一夜之间成了一个很成熟的女人,举手投足都有了眩人耳目的风qíng。

  她的目光转向窗棂底下,轻声道:“公子你看这里。”

  他便随着看过去,原来在窗户与墙壁的夹fèng里,竟生长出了一株孱弱的小糙,长势虽惨淡,颜色却碧绿得喜人。

  任何人看到这样一株小糙,都会qíng不自禁地心生怜惜。

  柳拂衣不会。

  因为他已经没有心了。

  不知何时她已转头看着他,声音和缓,仿佛存了几分淡淡的温柔。

  “公子,chūn天到了。”

  立chūn过后,柳拂衣便愈加地忙碌起来。当日从厉鬼狱逃出的那些囚犯还没有搜到,所谓内鬼之事又是糙糙了之,宫中人心议论里渐有些看不起他的效率。然而柳拂衣做事从来不会向人解释,这缓和上下的担子便落给了顾怀幽。她行事一向宽柔沉静,容色又美好真诚,宫中人多信服她,这才免了人心惶惶的闹腾。

  柳拂衣没有空去探望苏寂,便叫人天天往她房里送东西。环佩簪钗,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毕竟时令换了,女孩子又哪有不爱美的。每当忙碌的间隙,便听阎摩罗来报说,“苏姑娘今日穿着公子送的大红云罗窄裙,她说这个颜色是她喜欢的。”“苏姑娘今日戴了公子送的缠枝步摇,配水红襦裙,似乎心qíng不错。”“苏姑娘……”

  ……诸如此类。

  每每听着,他唇角都含着微笑,阎摩罗满怀忐忑,也不知他到底是信了没有。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的微笑确然是愉悦的。

  即令江湖坎坷世道bī迫……小苏,你还在,就好。

  又一桩单子被人破坏了。

  尘寰阁上,柳拂衣皱着眉看着案卷,顾怀幽端着酒壶立在他身后。阁中跪着的是执行此次任务的杀手,资质不错,很少失手。

  柳拂衣饮了一口酒,唇色愈加柔润,眸光却是清冷,“是谁劫的人,你可有看清楚?”

  那杀手端正姿态道:“那人黑衣蒙面,使的是神仙谷嫡传剑法,属下依稀见得他眉心有一颗红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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