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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_苏眠说【完结+番外】(99)

  听到公子二字,顾怀幽滴水不漏的表qíng终于有了些微的松动。

  “我是为公子除害。”她冷冷地道。

  苏寂瞥了一眼她手底的椅子扶手,“这机关铺设费时,异日五大门派攻上尘寰阁时,恐怕就没法用这招了。”

  顾怀幽全身都颤抖起来:“带她下去!”

  几名武者上前锁住苏寂的手足,才慢慢将铁笼抬起。苏寂拖着铁链子踉跄走了几步,阎摩罗急声道:“你要带她去哪里?”

  顾怀幽微笑,樱唇轻启,“自然是——厉鬼狱。”

  阎摩罗心头一急便要扑上,苏寂却道:“阎摩罗。”

  他愕然回神,苏寂已被押至楼梯边沿,苍白的脸容透出伤重未愈的无力,嘴唇微微翕动着,他辨认出来是——

  “去、找、萧、遗。”

  找萧遗?!

  她疯了?!

  阎摩罗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被押解远去,他从没有如此怨恨过自己的无能。他武功不济事,根本不能与这些悍勇的死士硬拼。顾怀幽是从何时起竟把持了宫中内外事务,cao纵了宫中这么多人的?

  恐怕,就是从三年前苏寂刺杀柳拂衣的那个雨夜开始的吧?

  因果相陈,缘劫相生,莫不如是……

  “阎摩罗,你有何话说?”顾怀幽端详地看着他。

  他惨然地低下了头,“阎摩罗但凭顾姑娘差遣。”

  阎摩罗被顾怀幽软禁了起来。其实要逃出去并不难,难的是逃出去之后,去哪里。

  去厉鬼狱?那边守卫更严,就绝不是他能瞒天过海的了。

  去城中找萧遗?他只隐然风闻五大门派齐聚扬州,至于落脚处,那是秘密,他无从得知。

  他没有苏寂那样的七窍玲珑,困坐愁城整三日,才终于想出了一点办法——

  他明明还可以去找公子!

  是夜,他放了一把迷香,门口的守卫晕死过去后,他便偷偷地出了门,径往长秋苑而去。

  月色之下,小亭流水,俱静默得含了几分温柔。已近夏末时节了,荷花凋残,蔷薇蘸着清露在风中曼舞,仿佛已脆弱得不堪一丝风chuī。

  阎摩罗想了想,终是去门口,光明正大地敲门。

  门里却是一片暗沉的寂静。

  他皱眉,想这都近子时了,公子难道还没回来?然而公子已卧病三年,怎么今日竟突然出门了?

  他屏住呼吸,再仔细闻去,房中,传出清浅的小儿呼吸声。

  他心头一动——是萧弃。

  若公子果然不在房中,那么此时此刻,便是他拿回萧弃的最好时刻。

  萧弃是沧海宫用来要挟小苏的筹码,如果能抱走他……小苏就自由了。

  自、由。

  这样简单的两个字忽然烧得阎摩罗心底一阵激动,再也管不得许多,便轻轻地推开了门。

  呆在当地。

  房中,chuáng头,立了一个颀长清瘦的人影。

  他披着雪白襕袍,月光透过窗纱,照得他衣上长发墨一样地浓黑。听见开门声,他亦回过身来,手按在腰间的剑上。

  阎摩罗首先是看到了他的白衣,而后,看到了他的剑。

  绯红色的剑。

  阎摩罗的目光再缓缓上移,最终,锁住了他的一双深若渊海、静若流河的瞳眸。

  “萧遗。”他机械地说道。

  白衣人的侧颜逆着月光,鼻梁高挺,薄唇如削,轮廓利落,有一种神只般的美感,几乎令人不能抬头对视。看到故人,他却好似升起几分紧张,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唇,指着chuáng上的小小人儿道:

  “这个孩子……是谁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让包子出来了呼……

  ☆、思君令人老

  阎摩罗看了他许久,才判断出他不是在作伪。

  他真的不知道这小孩是谁的。

  阎摩罗差点笑出声来。

  萧遗古怪地皱眉,然而那皱眉的样子却也十分好看,三年过去,他无复青涩,冷硬的线条间却染着深沉的忧悒。

  “是小苏的。”阎摩罗终究没有取笑他,径去chuáng上yù抱起孩子,萧遗却陡然抬手,绯红剑鞘挡在了他的面前。

  阎摩罗讶然,“你做什么?公子马上就要回来了,我必须——”

  萧遗的脸色已是一片苍白。这是柳拂衣的房间,柳拂衣的chuáng,却躺着苏寂的孩子,要他如何作想?他一手执剑拦住阎摩罗,另一手已掀开被褥,单臂抄起熟睡中的孩子,一个闪身,便夺门而出。

  这一下变生肘腋,阎摩罗大惊失色,想及萧遗毕竟还是五大门派中人,难保不会利用一个无辜的孩子,足下纵跃如风,便要乘月色追去——

  “阎摩罗。”

  一个冰凉如铁的声音,却以十分优雅道出,小亭之后转出了一把轮椅,柳拂衣独身一人,静静地看着他。

  阎摩罗止住了步子,双肩都在颤抖,权衡利弊之后一个转身,便朝柳拂衣跪了下去——

  “公子!请您去救救小苏吧!”

  明月如镜。

  萧弃早就被闹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团在一个温凉的怀抱中。身侧风声猎猎,竟带了似初秋的寒意,刚离开温暖被窝的萧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往白衣人怀里又缩了缩。

  男子一怔,低下头看他,恰逢萧弃一双与他自己极相似的漆黑瞳眸也朝他望了过来。

  白衣人的脚步不自主地放慢了。

  萧弃笑了,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线,如一只乖巧的小狐狸,“你是谁?”

  白衣人舒了口气。

  这才是苏寂的样子。

  “我是你娘亲的朋友。”他轻声说。

  萧弃蹭了蹭他光洁的颈项,“你身上好香。”他满意地评点,“只有娘更香。”

  萧弃深吸一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萧弃的小身板却是一僵。他执拗道:“我娘说,不能告诉陌生人我的名字。”

  “是么。”萧遗微微一笑,那笑意还没到眼底就已冻结,“那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萧弃咬着下嘴唇,声音愈来愈小:“我娘也说,不能告诉陌生人我爹的名字……”

  白衣人很冷静:“但我们现在已经不是陌生人了,对不对?”

  萧弃沉默。

  沉默了很久,他突然偏过头去,“哇”地一下子大哭起来。

  “娘!我要娘!我要回娘边去!”

  萧遗简直惊呆了。

  这小娃娃这副演技,比当年的苏寂都要qiáng上不知多少倍。假以时日待他长大成人,岂不要成天下第一大骗子?

  萧弃自己当然也很得意。他这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本事,不知道把多少大人唬得团团转,除了他娘,没有一个不是遂了他心愿连声哄他的。于是他在哭的间隙里还偷偷斜眼去看这白衣男子,彼却是无喜无怒的样子,他心里有些着慌,便将沾了泪水的手往他雪白的衣襟上抹,萧遗却也毫不在意。

  萧弃不知道,他这一套本就是自他娘那处学来,而他娘这本事行遍天下,也就在一个和尚面前吃了瘪。

  她哭,她闹,她撒娇,她撒泼,那和尚就当空气,从不当真搭理。

  而那个和尚,自然就是现在这个长发飘飘的男人。

  “我再问一遍,你父亲是谁。”他仍旧很冷静,深邃的目光很好地掩饰了方才片刻的惊惶。

  苏寂一向铁石心肠,平素拿眼泪当武器,然而真该哭的时候她从来不哭。萧弃也颇继承了乃母之风,此刻见哭得不济事,也不折腾了,便眨巴着一双泪眼安静地看着他。

  不回答。

  萧弃这不回答,让萧遗心中的猜想又坐实了几分。

  于是那一颗心便往深渊里沉了下去。

  一番疾行,不多时,便来到一座残毁的寺庙门前。

  萧弃挣扎着抬起头,白惨惨的月光照在那劈了一半的牌匾上,匾上的字他自然不认识。男子抱着他跨过门槛,他立刻被院内的尘烟呛得咳嗽起来。

  萧遗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只将孩子裹紧了些。

  三年过去了,位处扬州繁华地段的朝露寺却依旧无人修葺,昔年的飞埃扬土仍四处肆nüè堆积,废池荒沼,断楼败塔,裂肚佛与烂页经……帷幔飘飞,仿佛便是那尘土的实体一般,在月光之下,所有的破败与荒凉都无所遁形。

  萧遗一直走到后院,没有多望一眼庭中那棵盛放的丁香树,便往地窖攀援而下。月光渐渐地隐匿了,萧弃怕黑,下意识地箍紧了萧遗的脖子。

  萧遗心中一滞——他记得,苏寂也是怕黑的。

  到得地窖之中,走得几步,推开一扇门,刹那又见灯火通明。这小小地窖里竟然已或站或立地满是人影人声,此刻见他进来,都停了手头动作,一双双亮得骇人的眼睛审视着他怀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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